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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皇位
◎大庆已然岌岌可危◎
北风呼号,
卷着雪粒撞击窗棂，劈啪作响。
殿里的人乌泱泱一片，却安静得针落可闻。
皇子们低垂着头,
各怀心事，年纪尚幼的皇子也被嬷嬷抱在怀中，不哭不闹。往日珠环翠绕的妃嫔们一个个换上素衣，发髻上只压着一两支不惹眼的簪子。
有人熬得双目赤红,
时不时让贴身宫女涂些薄荷油在耳后，有人借着掩袖的机会小小打着哈欠,
昏昏欲睡。
有人时不时往里屋张望,
紧闭的门却全然没打开过。
里屋里烧着银骨炭，温暖如春，太医们却浑身如坠冰窟,
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皇后坐在榻边,
握着皇帝的手。
她的妆容已经有些剥落了,
发鬓上那支和田玉簪也折射着黯淡的光。
长公主则坐在一旁抹泪,
两只眼肿得跟核桃似的。
宫女战战兢兢端着一碗药进了屋，皇后闻声回头,
伸手接过药来：“本宫来吧。”
皇后最先出声：“陛下莫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也别提那叛贼！”
“徐怀忠还在定城？”皇帝又问。
太医们纷纷围上去,
这个忙着把脉,
那个忙着给他身下垫枕,
扶他咳痰……
皇后和长公主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两人都快速挪开视线。
皇后霎时缄口不言。
皇帝疲惫地抬了下手，皇后会意：“其余人等都退下去吧。”
皇帝陷入沉默，片刻之后，一道声音悠悠响起：“天要亡我魏氏，若是打不过，这皇位……便让给他徐怀忠吧。”
长公主也围上去抹着眼泪道：“皇兄！大家都很担心您。”
“陛下！”
皇后脸色一白，连忙说：“陛下，要不要把其他皇子公主也叫进来？”
“陛下！药给您重新煎来了，来，我喂您喝。”
皇帝已经连“朕”都忘记用了。
皇后脸色发白，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可怜我不孝，竟让大庆二世而亡……”
片刻之后,
皇帝缓缓咳出一口淤血，气息平稳了不少，眼神看上去也明亮了许多。
皇后盛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几口,
有宫人连忙扶起皇帝。
众人闻言，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像是一只快要燃尽的烛，摇曳欲熄。
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多落了一会，忽然唤他：“望云，过来。”
众人纷纷阻拦他。
青年起身，疾步走到皇帝身边，躬身行礼：“陛下，臣在。”
宫女行礼告退。
皇帝脸上却露出些奇异的笑：“当年与父皇一同逐鹿天下之人，又差得到哪里去。”
太医连忙将刚刚煎好的药呈上来。
皇帝重复道：“叫老四进来。”
太医们对视一眼，心中终于稍稍一松。
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匍匐在地，其中唯有一人如初升之日，光泽耀目。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
皇帝闭了闭眼，声音苍老：“到底是我对不起他们谢家……”
皇后一惊，药碗打翻在地,
她扑过去：“陛下！陛下——”
皇后打断皇帝。
“是，叛军如今在定城附近徘徊，明威将军领兵对抗中。”
皇后匍匐在皇帝身边痛哭：“陛下！您吓到臣妾了！”
一屋子人都看向陆辰远。
长公主哭哭啼啼拉着皇帝的袖子：“皇兄……”
皇后正欲将药送入皇帝口中,
他喉咙处忽然发出浑浊的呼噜声。
皇帝忽然看向皇后，哪怕他如今气若游丝，但一双鹰隼般的眼却依然带着沉沉威压。
皇帝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缓缓叹了口气：“想不到最后在这里的，不是怀渊……而是你。”
“皇兄！”
皇帝却摇了摇头：“叫老四进来。”
皇帝艰难道：“你……留下，叫沈平澜、顾渤、瞿益钟、陆辰远……进来。”
长公主起身：“我这就去叫他。”
一室鸦雀无声，四皇子跟在长公主身后，拘谨地进了屋。
四皇子往大臣那边看了一眼，沈平澜垂首跪在地上，并未抬头。
四皇子走到皇帝身边：“父皇。”
皇帝点了下头，“你跪下。”
众人心思各异。
四皇子抖了抖衣袍，跪在地上。
少年脸上表情不变，蜷在袖中的手却在微微颤唞。
“四皇子魏煊，温良敦厚，聪颖过人，得天庇佑，朕今传位于其，望其为爱民之君——”
“陛下！您不能传位于四皇子！”皇后打断皇帝。
皇帝脸上浮现出愠怒之色：“周氏大胆！”
众人纷纷埋头。
长公主尖利道：“皇后！你是妄想祸乱朝纲么？”
皇后却一脸无惧：“陛下，您今日若是当真传位于四皇子，恐怕才是真的乱了皇家血统，葬了魏氏江山！”
皇帝气急攻心，咳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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