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汝疲惫地摆了摆手:“免礼，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就行。本妃……只是随便看看。”
侍卫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退避开来。
这座宫殿和温玉汝上一次住进来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门口多了一倍看守的人，彰显着皇帝对世子的重视。
那个时候，她和裴彦钧还只是个一年之约的假夫妻，貌合神离，诸多尴尬。只因为救治三皇子，她才会被帝后留宿宫中。
那一夜，浴池缱绻，青年第一次袒露了心迹。
蒸腾洁白的雾气里，世子的眼尾都洇开的艳色，让人几乎不敢直视那丽色。
“本世子现在清醒得很。”
他一步一步逼近她，让她退无可退。
她狼狈地偏过头去，不敢直视他眼底的热切情意，收起了笑意，“裴彦钧，一年之约，你要毁约不成吗？”
“为什么？你要进太医署，你要为外祖父翻案，这些我都可以帮你，有宁王府护持，可保你一世荣华，无人欺辱——和离之妇难免受人非议，处世艰辛，这桩婚事还是御赐。”
他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为什么你宁肯冒这样的风险，也要和我划清界限？”
为什么？
因为杯弓蛇影，因为已经输了一次，不敢再赌第二次。
纠缠的衣角迤逦着晕入了池水间，交错的呼吸里，暧昧丛生。
他满腔柔情化为羞恼，揽住她的腰肢欺身而近：“温玉汝，你凭什么就说我是一时新鲜？”
她却不肯如愿，以尖锐之态相对，将他冒出来的情愫漠然地按下去。
可是现在，却是她一个人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孤零零地望着病榻上了他。
裴彦钧，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那一次之后，两个人之间那种泾渭分明的界限，就被这个人擅自破坏了。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把她重新拉入了这场漩涡。
抵死纠缠，无法割舍。
温玉汝戴着面纱，穿着太医署特制的衣袍，站在了三尺之外，驻足望着内室躺着的那个身影。隔着一道屏风，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莫名地安心下来。
在太医署和皇帝面前侃侃而谈，无畏无惧的温太医，忽而疲倦地瘫坐下来，倚靠着屏风，双手环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栖息之所。
裴彦钧，你要醒过来。
你会好好的，我答应你，我也会好好的。
为了你，为了恒哥儿，我可以无所不能。
她就这样在偏殿睡了一晚上，为了安全不敢靠近他一步，却又舍不得离开。仿佛隔着几道墙，也能找回往日蜷缩在他怀里的那种安心感。
次日，从天鸿宫里走出来，温玉汝才觉得那种附骨之蛆一般的倦怠都消失不见，重新打起精神投入自己的工作。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的投入尽职，靖安帝直接破格提拔她做了医正，也方便她更好地继续接下来的研究。
可是一回来，便接到了一个噩耗。
高陵一脸菜色，看到她便想找到了主心骨疾步上前，沉声道:“玉汝，昨日那些病人……又都突然恶化，全都病逝了。”
温玉汝蹙起眉头:“什么！”
明明她走的时候，大家的状况都在好转啊？有一个人的意识甚至都清醒了，握着高陵的衣角哭着道谢，怎么会……
“经过一夜的时间之后，那些人都在大约卯时突然发起了高热，吐血不止，具体的原因邓院判和师父还在查。”高陵十分沮丧，显然备受打击，“原本还以为这条路子可以走的通呢……”
最打击人的不是绝望，而是给了人一点希望之后，又告诉你那都是幻想，一切都在一瞬间全部破灭。
就犹如身处黑暗里的人，被不知名的野兽追杀，拼命奔逃的途中，好不容易发现了光亮，以为有了生路，结果满心希望地跑过去之后，却发现不是出口，而是遍布了毒蛇的窟穴。
温玉汝也沉默下来，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京城里因为疫病而死的人数，依旧在以一种骇人的速度上升着。靖安皇帝发了好几次火，可是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开仓救济那些因为疫病而家破人亡的灾民，又命令各部的人分工调节，禁止百姓随意出入。
一时间，原本最是繁华热闹的京城，竟然像是一夕之间变成了死城一般。
就在一切陷入了僵局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带来了转机。
“温医正，外面有几个人来求见，指名要见您。”
太医署的护卫禀告道。
温玉汝还以为是王府里又打发人过来送东西了，结果出门一看，眼睛就直了。
“……”
一道快一年没见到的身影，伫立在她的面前，脸上还带着她十分熟悉的笑容。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变。
“……师父！”温玉汝的声音里都是不可置信，哽咽了一下，思绪还顿在过往的时候，身体已经早一步做出了反应，冲上去抱住了对方，“是你吗！”
“傻丫头！”看到她这副模样。解无忧也是感慨万千，摸了摸徒弟的头发，“为师还有人敢假扮不成？”
“您怎么来了啊！我我……我真是没想到……”温玉汝激动得口不择言，“您在北疆怎么样？父王和大哥还好吗？”
“都好，都好。就是收到你的信之后，王爷十分忧心，这不就让我等回京来助你一臂之力吗？”
一旁的葛原看着师徒二人的模样，啧啧称奇。
解无忧在北疆的时候，对谁都没有好脸，哪怕是面对王爷，也是一副大爷模样，爱搭不理。结果在这位世子妃的面前，居然笑得这么……慈祥？
他打了一个寒战。
若是让玄甲铁骑的兄弟们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用这种词汇形容解先生，只怕会各个酸倒过去。
听说他们这位世子妃娘娘可不得了，：年纪轻轻，就能让眼高于天的解无忧看中，收为亲传弟子，轻而易举地进了太医署。
连皇帝皇后都对她客客气气。
只希望这对医术冠绝天下的师徒，能够挽留京城的这一场灾祸。也不负他互送解无忧这一路跑死的那些好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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