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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捏着靛青碎布的手指骤然收紧,檐角铜铃突然被疾风撞得粉碎。
库房梁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数十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在染血的账册上。
"小心连环机括!"顾长淮揽住沈知意腰身急退三步,方才站立处的青砖已被铁蒺藜扎成蜂窝。
老管家的尸体突然抽搐着坐起,后心竹箫中喷出靛蓝烟雾。
沈知意反手掷出银针封住尸身七窍,针尾系着的蚕丝在月光下显出血色纹路——正是犀角牌背面的海浪图。
"这不是毒烟。"她扯下半幅衣袖捂住口鼻,"是辽东萨满用的致幻草灰。"
顾长淮剑尖挑破窗上油纸,暴雨裹着衙役的呼喝声涌入:"刑部来人!逆贼顾长淮私闯军械库......"
话未说完,领头的衙役突然捂住咽喉栽倒。
他脖颈处插着半截竹箫,与宝庆东家喉间的凶器如出一辙。
"他们在灭口。"沈知意扯下官差腰牌掷向暗处,金属撞击声里传来骨裂的闷响。
黑影从房梁跌落,蒙面布下赫然是刑部仵作特有的鹰钩鼻。
顾长淮用剑鞘挑开黑衣人衣襟,锁骨处的狼头刺青竟在暴雨冲刷下褪成靛蓝:"药墨掺了辽东乌头汁,遇水变色。"
突然一声惊雷,库房东南角的铁柜轰然炸裂。
焦黑的军械册残页在空中纷飞,其中一页恰好落在沈知意掌心——"
嘉靖二十三年腊月初七,收顾氏锻刀坊雁翎刀八百,实付六百"的字样下,按着个带血指印。
"这指节长度......"她突然掏出怀中更夫尸体拓印,"是同一人!"
话音未落,破空声自头顶袭来。
顾长淮旋身挥剑,斩落的却不是暗器,而是一团浸满火油的棉絮。
燃烧的棉团坠入硝石粉堆,爆燃的火光瞬间吞没半间库房。
"从密道走!"沈知意银针射向神龛后的罗汉图,机关转动声里显出一条幽深暗道。
两人滚入密道瞬间,整座库房在巨响中坍塌。
暗道尽头水声轰鸣,竟是连通着青龙湾的暗河。
沈知意浸湿的衣袖突然泛起荧光,她瞳孔骤缩:"是辽东狼毒藤汁液,遇水显影!"
顾长淮剑尖挑起她半幅衣袖,荧光纹路渐渐拼成半幅舆图——松江府往北二百里,标着个朱砂画的狼头。
"这才是真正的军械转运图。"沈知意指尖拂过狼头旁的小字:
"三日后酉时,灞桥驿。"
乌篷船在暗河中颠簸,船底不时传来铁器刮擦声。
顾长淮突然挥剑刺入水中,挑起的锁子甲残片上系着靛青丝线,正是顾家绣娘特用的双股捻金线。
"二十年前沉船时,这些军械就被打捞起来了。"
沈知意剥开锈迹,露出底下崭新的刀纹。
"有人一直在悄悄翻新倒卖。"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老艄公的烟袋从暗处飞来,堪堪钉住船头冒出的铁爪。
对岸芦苇丛中寒光点点,竟是十架军弩同时上弦。
"小心淬毒箭镞!"顾长淮斩断缆绳,乌篷船顺流疾驰。
箭雨追着船尾钉入水面,染毒的河水瞬间翻起死鱼白肚。
沈知意突然扯开衣襟暗袋,扬手洒出大把银针。
针尖遇毒水燃起幽蓝火焰,在水面连成一道火墙。
追兵的惨叫中,她喘息着按住渗血的左肩:"当年叔父验尸录缺失的三页......"
"在这里。"顾长淮从剑鞘夹层抽出泛黄纸页,"沈墨大人临终前用靛青蚕丝绣在顾家祠堂的帷幔上。"
暴雨打湿的纸页显出字迹:"军械掺假案涉皇嗣,青龙湾沉船实为灭口。"
落款处盖着兵部已故刘尚书的私印,印泥中混着丹砂与硝石粉。
沈知意突然咳嗽着笑起来,指间银针在掌心刻出血痕:"原来我们都在局中。顾老夫人茶盏里的丹桂香,是为了掩盖硝石遇血的腥气吧?"
暗河尽头豁然开朗,灞桥驿的灯笼在雨幕中如血眸闪烁。
乌篷船靠岸刹那,驿站二楼同时亮起十八盏气死风灯。
顾长淮剑锋映出窗内人影,低声冷笑:"好个灯火通明的鸿门宴。"
灞桥驿二楼木窗吱呀洞开,十八盏风灯在雨幕中晃成血色光晕。
沈知意腕间银针微颤,针尖映出窗内人腰间佩玉——竟是三年前沉船盐商特有的缅茄纹。
"扬州赵家的标记。"
她压低声音,湿透的鬓发贴在苍白的脸颊。
"看来青龙湾沉的不止盐船。"
顾长淮剑鞘轻叩青石台阶,回声里夹着机括转动的咔嗒声。
驿站马厩突然传来嘶鸣,三匹战马轰然倒地,口鼻涌出靛蓝泡沫。
"马槽掺了辽东乌头。"沈知意银针挑开马舌,"遇雨水则毒发,和刑部更夫中的是同种......"
话音未落,二楼飞下十八道黑影。
顾长淮旋身斩断首当其冲的锁链,铁索尽头拴着的却不是兵刃,而是浸透火油的棉团。
"退后!"沈知意扬手甩出犀角牌,暗器般钉入棉团。
蚕丝遇火骤燃,半空炸开的毒烟在雨中凝成靛色雾障。
黑衣人阵型微乱,顾长淮的剑锋已穿透雨幕。
错金剑鞘撞碎门板时,他瞳孔骤缩——厅堂八仙桌上,竟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具孩童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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