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小姐！”小翠在帐外轻轻的叫着天爱。
“什么时辰了？”传来天爱异常清晰的声音，好象她一直保持着清醒。她一向浅眠一颗针掉在地上也可以把她惊醒。
“寅时了，夫人刚遣彩菊姐过来问您醒了没，主院要传饭了；方总管也派人来说京城传来消息，四姑爷这次会有好消息。”
“他做手脚了？”天爱懒懒的，她好像没这样赖在床上听人回话。
“方总管没说，他说府里的事他已经安排好了，晌午过后他就已经搭船下江南了。还有就是他说张家的事请小姐不必挂心，等他从江南回来会解决的！”
“你告诉他的？”天爱的声音冷了八度。
“奴……婢，得解释退回十六个人的原因，您也知道方总管不好骗。”她吓得跪到了地上。天爱收拾好了下床坐到了铜镜前。
“起来吧！他有没说什么解决？”她轻轻梳理着长发，从铜镜中看着小翠。
小翠摇摇头，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该回话，忙说道，“奴婢不知。”
“别紧张，你也用一口一个奴婢，听着怪别扭的。”天爱挽起了长发随便插了一支发簪。
“姑爷……”小翠想知道那个傻乎乎的姑爷该怎么对付，可她还是住嘴了，二夫人说过，她不问时千万别开口，让她烦。
“姑爷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不用管。”天爱想想，她似乎也不知道该拿这个丈夫怎么办。
“三少奶奶，大家都等着你呢？”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露出了彩霞那满是厌恶的脸，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根本没法看了。
天爱注意到小翠看彩霞的眼神不是震惊而是深深的怜悯，天爱也是！如果一个人没脑子心地善良还好点；可惜的是这位大姐没脑子之外还不够善良。活着也没什么用了。早上她对自己不够客气，那是因为不够了解自己。那现在，在她赶走了张家兄弟；轰走了刘先生；斥责了于伯；处置了阿良之后，她对自己还是这种态度，她开始怀疑彩霞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
“三少奶奶！”彩霞又吼道。
“是啊，吃饭，吃饭很重要。”天爱站起身来，对彩霞笑了笑，走出了房门，小翠对彩霞笑笑，跟着天爱出去了。
饭厅里所有人都在等她，她躬身抱歉，“我来晚了！”
“哪的话，昊说了你昨晚陪他看了一夜的花，睡得好吗？”月茹笑容可掬。
“谢谢娘，我睡得很好！”
“吃吧！”张季打算动筷子了。
“爹，我想请两位奶娘出来一起吃晚饭！两位奶娘是昊和小姑的恩人，我刚进门是该见见的！”天爱笑笑。
“见奶娘？也好，老于，再开一桌，派人去把蒋妈、宋妈叫来！”张季点了一下头，天爱看到月茹露出了一丝狐疑。
很快，一边的桌子摆上了，两个四、五十岁的老妈子走了进来。他们对张季夫妇竟然只行了半礼，对他们小辈竟然只是点点头；不过蒋妈看上去老实一点，宋妈和彩霞有些相似，神色上有些居功自傲了。
“坐！两位奶娘身体一向可好？”天爱对她们笑了笑。
“好！承少奶奶惦记了。”蒋妈本来已经坐下了，又站了起来回话，天爱对她笑了笑。她看到所有人没动筷子忙说道，“老爷，夫人请用饭吧，老妇不敢！”她有些惶恐。
“你们也吃吧！”张季点点头，算是开饭了
“三嫂，这会你们家的方总管不会又来送东西吧？”宝儿有些期待的看着门口。
“他下江南了！小翠，把这个素火腿端到那边去！”天爱指指自己面前的菜。
“老妇人谢少奶奶赏！”站起来的又是蒋妈，宋妈只是欠欠身。张季看看月茹，月茹在看天爱。她好象没什么感觉正和昊说着话。
“下午休息过吗？”
“睡了一会！真的一口也不能吃？”昊指着一盘鱼。
“是啊！怎么办呐？！”天爱似乎心情很好，有撒娇的意味。休息了一会，她的脸色好了很多，她巧笑倩兮看上去更显明艳动人。天爱看看桌上的菜色，想了一下，“小翠再给我一双筷子！”小翠忙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她，天爱挟了一只大虾，小心的用手剥开放到了他的碗里，小翠忙取来清水给她净手，并撤下了那双沾有油腥的筷子，她擦干了手对昊笑了笑，“快吃吧！”
“你是不是在告诫我别用我的筷子给你挟菜？”昊看看自己的筷子有点傻的问道，天爱‘卟’的一声笑了出来，小翠讶异的看着小姐，她没见过天爱如此真心的开怀大笑。
“快点吃吧，吃完了我给你订书。”天爱喜欢看到昊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觉得干净吧，看到昊的笑容，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变干净了，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真的吗？”昊很高兴。
“真的，订好了，我再誊一次。有可能的话，找个书商给你印出来。让你成为第一个写出园艺典藉，而载入史册的人！”她喜欢看他单纯快活的脸，她愿意为这份单纯快活而努力。
“那会很贵？”王朗突然说道，光请人雕版，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用钱能买到的就不能叫贵！”天爱淡然一笑。
“昊你要写书吗？”张季有点不能相信。
“不……我只是……”他有些畏惧父亲。
“老爷不是什么书，就是少爷平日里画的那些没人看得明白的符。昨儿，少奶奶不知道怎么地就订到了一块，您劝劝少奶奶吧。”彩霞竟然插嘴说道，天爱抿起嘴微笑起来，小翠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你看得懂？”张季没理会彩霞，看着天爱。
“爹，昊的字写得很好，您教导有方。怀素狂草不是人人写得好的！文章也好，连我这个不懂种花的人也能看明白。可见是下过一翻苦功的，有好多呢！我草草清理了一下就有好几本！”天爱用心的回着话。
“真的可以出书？”张季还是不敢相信，“他不是只会种花吗？”
“想种得好可是不容易，育出一个新的品种，想富比王侯也不是很难。不过昊这样挺好，外面挺脏的！”天爱解释着。
“那你还帮他出书？”王朗笑了笑，他似乎在引着天爱说话。
“神农尝百草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昊只想尽心尽力的做事，把他的心得，手艺留传下来，让世人知道园艺也是门大学问。”她看着昊笑了笑，想了一下，“如果不是那五盆花，我想我不会嫁入张家的。我娘临终时让我嫁个手艺人，说会木工的，就不愁没有房子住、没柴烧；会种地的就不怕没饭吃；我问她会念书，会做生意的算不算手艺？她说不算，会念书，十年寒窗卖与帝王家，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即有李白，杜甫之才不也潦倒一生？经商的将本求利，商人重利轻别离，更何况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保证锦衣玉食，贯始终呢？所以她最后说‘家有万贯财，不如手一双’！昊就有这双手！”
“令堂真是女中丈夫！”张季颇为感叹，他一向自认淡薄，可是却没天爱想得这般透彻。
“以方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令堂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月茹有些奇怪，对昊她也一向放任自流，只是因为疼爱，不想让昊失望罢了。有时也会自省，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让昊一无是处？现在听天爱这么说真的觉得有些醍壶灌顶之意。
“她是个睿智的人，我并不像她，不过我很敬重她！”她笑了笑。
“那方夫人一定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了，哪有有钱人家的小姐会有这种下贱的想法？”宋妈真是很不识识务，天爱终于知道彩霞的愚蠢从何而来了。
“我娘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天爱微笑起来。
“我就说嘛，老爷，长得漂亮没什么用，对吧！”宋妈有些张狂。
“如果太宗亲封的‘孝、贤、仁、善、礼、贵’的镇国夫人不是名门闺秀，我想天下也就没什么名门闺秀了。”王朗定定的看着天爱高深莫测的笑着。
“镇国夫人，谁？”宋妈一愣。
“三嫂的娘，那只是她生前的封号，去世时的封号太长了，我记得只比杨家的佘老太君少一个‘勇’字对吧？三嫂！三嫂也有封号，在太宗起居录中写道，‘太宗二年，逍遥王长女诞，太宗、皇后亲往静县贺，封如意郡主’！”
饭厅里一片寂静，好一会儿宝儿才如梦初醒，推了推他，“你在说什么？”
“爹记得白鹤将军吗？那就是方老爷，三嫂的爹。三嫂是老来子，太宗和皇后非常高兴，亲往静县以示荣宠！如果不是方夫人力辞，三哥不可能娶到三嫂，太宗不但封三嫂为郡主还指为燕王正妻，也就是给当今的皇上做皇后！”
“为什么要到静县来？是告老吗？”张季和月茹脸色煞白，对望一眼，张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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