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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再说下去。
薛南星虽心生疑虑,可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不再多问,方从袖中抽出一张图纸,双手呈上,“王爷,尸体背部还发现了几个怪异的青紫斑块,大小均一,间距相等,应是死前按压造成,草民却想不到是何物。王爷博闻强识,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陆乘渊取过图纸,端详片刻,眉心微蹙,“或许去了便知。”
“去哪?”薛南星疑惑,侧目透过帘隙望了望外头,原来不觉间,马车已驶出皇城。
“你不是想知道死者身份吗?”陆乘渊从角几上的一堆文书中,抽出两张画像递给薛南星。
薛南星接过画像——一张容长脸,细长眉眼,宽嘴直鼻,左下巴有黑痣,另一张则是大眼直鼻,没了黑痣,与死者易容后的模样一般无二。她瞬间明白过来,“是死者?所以此人常以两副面容示人?”
“准确来说是三副,抑或是很多副。”指节漫不经心地角几上叩着。
“一副是去龙门县的模样,一副是平日在京城的模样,最后一副则是死前去望月楼的模样。”薛南星接过话头,随即又问道:“王爷说还有很多副是何意?”
陆乘渊未直接应她的话,只道:“此人在禹州一直以户部郎中自称。今年年关过后,户部确实换过一批人,禹州知州胡文广见他持有官印,只当是新上任的。加之胡文广见他问的不过是一名普通工匠,又并不知晓那工匠身上背着案子,便未曾对他的身份起疑。”
“那他的官印又是从何而来?”薛南星略一思忖,自问自答道:“不过官印可以造假。虽然知州与户部郎中品阶一样,可地方官员向来怕得罪京官,既然胡知州不曾怀疑他,自然也不会细验他的官印。”
陆乘渊轻笑,“你倒是懂些官场人情。”
明明是赞许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就变了味儿。
薛南星勉强勾了勾唇角,又问道:“所以此行是去死者家宅?”
“既是家宅……也是上值之地。”陆乘渊手上的动作停下,又再阖上双目,呼吸却不似昨夜那样平稳绵长。
薛南星不免好奇,既是家宅,又是上值的地方,会是在哪?此人说话惯爱说一半,吞一半,着实让人难受。
薛南星腹诽着,不由瞥他一眼。
陆乘渊从宫里出来就径直去了大理寺,眼下仍是一袭绯色官服,是鲜血染就般的暗红色,衬得他的面容比平时更为霜白清俊。
此人若是不看自己,也不说话,倒是养眼得很。
薛南星忽然有些恍神,只当是自己累过头了,索性如昨夜那般,往外挪过半个身子,双手抱胸,倚着车壁也阖起眼来。
马内光线不亮,又行的极稳,一旦静下来就仿若有种让人发困的神力。她这一阖眼,竟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恍惚间,车外间或飘进些嘈杂声。薛南星陡然惊醒,毫无意外又撞上陆乘渊阴沉沉的眼神。
陆乘渊微扬下颌,丢了个嫌弃的表情过来。
薛南星立时端坐起身,顺带抹了把嘴角的口水。
此时,马车突然慢了下来,车头的侍卫隔着帘子唤了声,“王爷,快到了。”
连带着一声声娇滴滴的叫唤断断续续飘进来:
“公子,来呀,进来坐坐嘛。”
“咱们这儿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包您满意。”
“寻常姑娘有什么意思,咱们这儿的姑娘可比北曲的那些个体贴多了,保准给您别样的体验。”
……
声音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哪里怪。薛南星见陆乘渊正襟危坐,置若罔闻,忍不住挑开车帘瞄了一眼。
此处不正是前两日她来寻妓子的烟柳巷吗?
可眼下车外拉客的妓子,个个内穿女服、外罩男衣,短衫薄薄,若隐若现[注],分明就是做女装打扮的男子。也难怪她觉得方才的声音怪异,原来此“姑娘”非彼“姑娘”。
卷宗室内的一幕忽如潮水般涌上来,她可算知道陆乘渊方才为何不直言了。
薛南星鬼使神差地看了陆乘渊一眼,竟冷不防地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她忙扯了扯嘴角,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注:取自《龙阳逸史》中对男妓外形的描写,原文:淡妆巧扮,短衫薄薄,若隐若现。内穿女服,外罩男衣,酒后留宿,便去了罩服,内衣红紫,一如妓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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