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八月中旬,天气就逐渐没那么热了,傍晚时分,天边残阳如血。往往这个时候的街道最是热闹,人来人往,吵闹不休。
两辆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前。
明悦和她的父兄与阿姐先后下了马车,一行人往客栈里头走去。
他们已经赶了近乎一个月的路,从南边的桥乡,到北边的京城,山长水远,但也好在紧赶慢赶,终于要到了京城。
看着姐妹两人皆有些苍白的脸色,父亲明成道:“再撑一下,过两日就到京城了,到了那里,到了陆家,一切就都好了。”
陆家......
京城侯府的陆家,是极为显赫的世家。
明家一行人此番进京,也是为了去寻他们,和他们履行曾经说下的一桩婚约。
只陆家世代簪缨,承袭爵位,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这天南海北的亲家?
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祖辈上头去说。
明成的父亲,便是明悦的祖父,年轻时候曾得中过进士,过去时候本也还是在京城当官,可奈何两皇相争,她的祖父站错了队,新帝登基之后,他便被贬谪去了边远之地桥乡。
桥乡冬冷夏热,环境极为恶劣,明成的父亲就在此地当了个小小知县。
当初明悦祖父,尚在京城之时,和陆家现下已经故去的老侯爷是挚交,明悦和陆小侯爷的婚事,便是他们二人说定,到了后来,明悦祖父虽说被贬谪桥乡,两家人没了机会常去走动,却也不曾断了交情。
说起那陆家的老侯爷也是个性情中人,直到死前也念念不忘自己那个远在桥乡的故友,想起了那桩年深岁久的娃娃亲。
他不管两家现在已经是天差地别,不管两家相去甚远,只留下了遗言给一家老小,要陆舟娶明悦。
于是乎,陆老侯爷故去三个月之后,明家一行人就收到了陆家的传信,邀他们赴京,商议婚事。
算起来说,现下四人赶了快有一个月的路,哪个人的脸上不是疲惫?
几人走进了客栈之后,听到了明成这话,皆没吭声,尤其是明悦,一直低头扣着手指,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明成的余光瞥到明悦,他知她是在担心,便又劝道:“小悦,别担心了,你的祖父和他的祖父过去交情深,就算是看在已经故去的老侯爷的份上,他们也不能是亏待了你。况我早就听说小侯爷神仪明秀,年少有为,你定不会受什么委屈。”
陆家根底深坚,终究是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既然是老爷子留下来的遗言,为了他们自己家里头的名声,谁还能乱了不成?
况且说了,那个陆舟他早就打听过了,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从前十几年岁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个探花郎,如今不过二十二岁,就已经在大理寺之中当差。
明悦就算是嫁给了这么一个人,想来也不当吃亏。
明悦垂着眼,道:“嗯,我省的,我见过他。”
四年前,她十二岁那年,陆老侯爷七十大寿,邀了他们一家去京城,只是爷爷腿脚不便,父亲要忙公务,而母亲又早年病逝,到了最后就只有他们姐弟三人去了那处。
明悦在那个时候就见过陆舟。
他确实如父亲口中所言那般,是个芝兰玉树的俊俏公子。
明成也才想起来此事,他拍了拍脑袋,叹道:“这些时日马车坐的,脑子都要散掉了,倒是忘了你们曾经确实带去过陆家一回的。”
“我看父亲哪里是马车坐晃了脑,分明是要老糊涂了。”
在一旁许久不曾开口的明悦兄长明誉,出声讽刺道。
不待明成斥他,明誉又继续嘟囔道:“陆家的人何曾有将我们放在眼里头?既是他们迎亲,山长路远,他们家里头一个人都不来接,是何意思?分明就是将这门亲事看做儿戏,分明也是不将妹妹放在眼里。还做什么上赶着去,谁晓得他们安的什么狼子野心。”
明誉如今十八年岁,却生得颇为老成,说这话的时候也一板一眼。
明誉句句所言属实,从陆家现下的行径来看,他们就是没有将这门亲事看在眼中。
明成听了这话,难得沉默,可却还在嘴硬,他道:“他们定是在忙......”
明誉冷哼一声,撇开了头去,“饶是我们家里头再忙,怕小妹一个人来了京城要受委屈,除了爷爷腿脚不便,还不是一家人都跟着来了吗,这么大个家族,人死绝了?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陆家的人,从头到尾就不曾看得起他们一家人,不然会这般不上心,连最最基本的礼数都不肯去做了吗?
现在人未曾进门都尚且如此,何况说,人要是进了门,那还了得了?
就是连明悦那个神经大条的,也都已经看出来了事情的不对劲,明誉就不明白了,他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几人听了明誉的一番话,都默了声,姐姐明蓉叹了口气,没再插口,牵起了明悦的手就往房里头去休息先了。
屋内,坐了许久马车的明悦终于受不累,趴在了桌子上休息。
阿姐有洁癖,不喜欢她穿外衣躺在上床。
她懒得换干净的衣服了,就先趴在桌子上了。
明蓉低头,看着趴着的妹妹。
微暖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明眸皓齿,双眼澄澈透亮,一身简单的襦裙在她身上都衬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旁的不说,明悦的相貌是无可挑剔的。
就以明蓉私心来说,她配谁配不上?
只是他们家的家世......显然是不够看的。
一个边陲的知县的孙女,和一个京城的小侯爷......
光是说出去都要滑天下之大稽。
明蓉看着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出声宽慰她道:“你别多想,既他们能来践行曾经的这个婚约,那便说明他们也是看重自己的名声的,既要名声,便不会过分苛待于你。”
明蓉和明誉是龙凤胎,长明悦三岁,他们兄妹三人,虽平日里头有些小打小闹,但待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总归还是疼爱。
见她这样惴惴不安,明蓉心中也不好受。
“不会苛待吗?可现下就已经是这样的做派了,往后又还能好到哪里去呢。”明悦却不像明蓉那般乐观,她直起了身,反驳她道。
见明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明悦又继续道:“他分明就不喜欢我,他们也分明就看不上我们。”
明悦说这话的时候,听着好像有些生气。
明蓉愣了,也没想到明悦会这般恼。
但想来也是,谁能喜欢被这样对待轻视。
这事终究是陆家做得不够体面了。
她劝道:“好啦,不气了啦,到时候若他们实在过分,我们回家就是了,爷爷那边也能有个交代,不然的话,总是在家里头念叨我们没良心。”
陆老侯爷那边既都提起了这桩旧约,那他们的祖父自也不会忘掉此事,他们若一直不上京赴约,祖父便一直在家里头说个不停,他的身体不好了,明成也怕他说念出个几分好歹了,最后还是带着几个小的上京来了。
听到明蓉的话,明悦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她环上了姐姐的腰,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又是拿头蹭了蹭她,撒娇道:“好吧,我只是心疼姐姐,你们跟着我白跑这一趟,也是受累了。”
在明悦的心中,她和那个陆家小侯爷决计是不会再有可能了。
他既不喜欢她,她才不会死乞白赖,裹挟着祖辈的那一段情谊,非逼着他娶了自己不可。
这次来也不过是叫家中的老爷子放心,不然总要说是他们失了信用。
明蓉听到她这话只是笑了笑,她知道明悦的性子最是要强,若旁人不喜她,她也不会上赶着去嫁人,即便说那人是惊才绝艳的陆小侯爷。
她揉了揉了明悦的脑袋,也没再想这些叫人堵得慌的事,只又说了几句旁宽慰她的话,便哄着她洗漱休息了。
*
黑夜渐渐来临,月弯悄悄地爬上了枝头,细碎的月光洒在宫檐,东宫内,陆舟正和太子陈之钰坐在一起对弈。
陈之钰的母亲是陆舟父亲的姐姐,算起来,二人还是表兄弟,因着这一层干系,他们相交也颇为频繁,若陆舟得空,时常会来东宫寻他。
陆舟生得凌厉,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一身紫衣常服,更衬周身气势迫人。
这副样子,同坐在他对面的陈之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之钰日常若不穿太子制服,便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锦服,相较于生得冷硬的陆舟,陈之钰在他旁边比起来,可算是十足的慈眉善目。少年面如白玉,眉眼之下是一双温柔的桃花眼,一身简单的锦衣,却衬通身气质更为清贵,他眉眼微微含笑,若一尊小玉观音。
一片安静之中,陈之钰忽然出声问道:“听闻你要成婚了?”
他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神情,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事,便随口问了一嘴。
他听他们说,陆家打算让那明家的人进京,去履行曾经说好了的那一桩亲事。
陈之钰记得,一开始的时候陆家满门上下,没几个人同意这门亲事,碍于是老侯爷的临终遗言,不得不践行。只是陆侯爷和陆夫人说要派人去将他们接进京城来,可奈何陆舟死活不肯娶人,这事便一拖再拖,拖了整整三个月。
按照陆舟的脾性来说,若他不想娶,可是没有谁能逼得了他啊。
现下竟松口了?
陈之钰的语气困惑,眼中也带着不解,似乎他对陆舟的这个决定,十分疑惑。
毕竟说,他从前不是说非那个小医师不娶吗。
既然有了心上人,又怎么会松口呢。
陈之钰话毕,长指执着黑子,在棋盘落下一子。
棋子与棋盘碰撞,发出一小声脆响。
陆舟听到了陈之钰的话,连头都没抬,他的眼睛盯着棋盘,神色如常,只那漆黑的瞳孔在烛光下,似乎透露着幽光。
嘴角似乎噙着一丝笑意,陆舟淡淡道:“桥乡到京城,山长水远,他们能不能到京城,尚且难说。”
这桩婚事本就是祖辈定下来的,他凭什么去为他们之间的情谊,而去娶一个不心爱的女子。
娶她吗?能先到京城再说吧。
小说推荐:《仗剑独行斩鬼神》《[足球]安东绿茵日记》《我能看穿万物信息》【我读屋】【系统流小说】《我的师妹不可能是傻白甜》《从行星总督开始》《我能继承角色天赋》《我跟他不熟》《仙子,逼我吃软饭是吧》
穿越了【chuanyuele.com】第一时间更新《傻白甜殿下的心尖宠》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