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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驷，”苏北歌轻轻地叫了他一声，“若你周围有一个能力足以倾覆整个北凌的人，你会怎么办？”
梁骐想也没想，“杀之。”
苏北歌笑了，“阿驷，你比我想象中要残忍。若巫姑当时也这么做，我便已经死了。”
梁骐面色一变，“她对你做了些什么？”
“她没取我性命，只是，”苏北歌顿了顿，“将我身上的灵力全部清除，并且，再次施以封禁之术。这，也是我们能平安出影谷的原因。自那以后，我同寻常人的差异就不大了，卞珍只要略加手段，便能压制我。”
梁骐沉默着，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所以，那时的你已经不可能使用巫术了对么。”他沉声道，可才说完，他就否定了自己，“那后来，后来你在上原郡是怎么做到的？”
“穆夏门主临终前，给我留下了一本巫族古籍。”苏北歌平静地说，“那里面有写如何破解封禁之术。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梁骐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我当时的身体状态，才刚被吸了几乎全身血，又是二次封禁，体内已无多少灵力了。说实话，我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的。”
梁骐紧紧地握住了拳，心里一阵疼痛。他根本不敢想象，那时候的苏北歌究竟经历了什么。
“所以，阿驷，”苏北歌看着他，“你说，你们北凌是不是欠我的？”
*
梁骐无法反驳，他跪倒在苏北歌面前，拉住她的手，将头埋在她掌心里，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着她手心那道细长的疤痕，梁骐的心如刀绞。那时，她该有多疼啊。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她，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若是可以，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她的平安无事。
苏北歌任由他握着，只是淡淡地说：“如今，你知道了。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情况，就是你把卞炔叫来，也治不好我。我根本就是苟延残喘，活一天算一天了。我向来没求过你什么事，而且那么多年，我用我的能力也帮北凌做了不少事情，我现在只是让你放于渊他们走，你都不能答应吗？”
“于渊可以，魏东珠也可以，旻弘，不行。”梁骐艰难地开口。
苏北歌知道，他已经开始退让了。于是，她继续说了下去，“旻惠王根本没有生育能力，旻弘，并不是他的孩子。”
梁骐猛地抬起了头，直直地望着她。
“魏东珠，确实曾经怀过旻惠王的孩子。只是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夭折了。为了女儿的性命，也为了魏家的前程，他们便从宗族内找了一个婴儿，取而代之。所以，你手上的旻弘，并不是南璃王室的血脉。放他走，对你毫无威胁。而魏东珠，就一妇孺，于你而言，也是无用。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如何让他们无声无息地离开，又不引起百姓的猜测和怀疑而已。”
梁骐望着眼前的苏北歌，好一会儿，才说，“若是我放他们离开，你也会走的，对不对？”
苏北歌冷笑道，“就算我不走，迟早也是死在这王宫之内，有何区别？”
梁骐一下子就慌了，“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紧紧地抱住了苏北歌，如鲠在喉，甚至能感到她身子的僵硬。
“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说的，我都做。”良久，他才说出了这句话。
苏北歌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阿驷，你可不准再骗我了。”
梁骐的心又是一痛。他紧紧地抱了一下她，“不骗你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治病。卞炔若治不好你，我带你回影谷去。影谷里那么多巫人，总会有办法的。”
苏北歌身子一僵，本来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她任由梁骐这样抱着，已经好久了，两人都没有这般亲密过了。可是，心却仿佛隔得更远了。
*
凌霄殿的不远处，殿门左侧的角落里，似乎有个人在那里等着。
“苏姑娘。”那人影微微低头，声音不高，却正好能让苏北歌听见，“请受姜奚一拜。”
苏北歌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连忙用手拦住他的动作，“丞相大人使不得，现在您可是北凌的肱股之臣，我哪能受得你的礼。”
“当初要不是苏姑娘于市井中救了我一命，恐怕我早已惨死他人刀下，何来今日。”姜奚腰板挺直，一板一眼地认真说道。
“哦？丞相大人今日找我，莫非是专程来道谢的？”
“正是，报恩。”姜。”姜奚回答地理直气壮，一本正经，倒是把苏北歌逗乐了。
“可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呀。”
“那便等姑娘什么时候想到了，再与我说。无论何时，姜奚此命，都是姑娘的。”
他说这话时，格外的严肃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苏北歌忽而挑眉，“何事都可以？”
“是，何事都可以。”
“那，”苏北歌笑得十分满足，“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丞相吧。那便提前谢过丞相了。”
*
南璃国已降，旻惠王早已不在，剩余的这些个宗室贵族，北凌国国君一个都没留，该杀的该流放的，都处置了，唯独原太后和小南璃王，被安置在了淮西城，封了个淮西王。虽说也是封王，可是同那软禁也没什么区别。
一开始还有些老臣想着要去看望，可那淮西城守卫森严，没有国君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提了。
街边的茶馆里，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日日翻新，茶馆外的小摊贩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家长里短，偶尔也说起那南璃国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那南璃国的太后和皇帝自从来了淮西之后，听说身子就一直不好，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怎么的，很快就染上了病，一直卧床不起。”
“那原来的南璃国太傅也不见了踪影，孤儿寡母的，可怜得很，怕是……”那人用手在脖子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久于人世了。”
众人一听，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不能吧？”
“怎么不能？你没见都没什么人去看吗？北凌王这是王这是下了令的，谁要是敢去，就是和他过不去。那两人，现在怕是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唉，可怜啊。这太后当初也曾经是一国之母，风光无限，现在却……”
那人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其他人也是唏嘘不已。
果然，才五月，就传来了南璃国太后和旧王崩逝的消息。
有传言说，是北凌国国君梁骐容不下他们，故意谋害的。也有传言说，是南璃国太后此前谋害过巫人，冤魂不散来取命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但这样的传言也只是一阵子，很快就没人再提起了。毕竟这北凌的老百姓也没这闲心去操心这些琐碎之事。毕竟如今除了东风国，和一些远离中洲、难以攻克的小国小邦之外，原中洲之地的领土已经尽收在北凌国之下。这天下一统，也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都在盼望着那一天，盼望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国君能带领他们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可是，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从王城传了出来：北凌国国君梁骐要离开王城，去往岚州。
这消息一出，举国震惊。要知道，现在这天下的局势虽然明朗，但东风国还在负隅顽抗，眼看着这最后一场大战就要打响，北凌国国君怎么在这个时候离开王城呢？
而且，还是陪着那凌霄殿中的神秘女子一同前往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王城里炸了锅，朝臣们纷纷上奏，国君的案前堆满了奏折。更有甚者，直接堵在了丞相姜奚的门前，要他这个百官之首拿个主意。
可姜奚也只是说，君主之意，并非我等能随意打探的。既然国君有令，遵从便是。
此话一出，更是急煞了一批人。可这又有何用？北凌国君梁骐的性子，他们也是了解的。这些年来，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又何曾改变过。
很快，国君要离开王城的消息便传开了，不仅是北凌国内，就连四海境内也都传得沸沸扬扬。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则谣言，说是北凌国国君不知在哪带回一个妖女，如今被迷惑得神智不清，置这大好江山、千秋大业于不顾，简直是昏庸无道。
然而，谣言归谣言，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挡国君离开的脚步。
暑气刚褪，国君的轿辇便从邕城王宫内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最前面的是开道的御林军，中间的是两排宫女、太监，抱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还有空着的步辇，最后面则是御林军断后。浩浩荡荡地占了半条街道，两侧还有御林军护行，以往出行国君可没摆过这阵仗。
如此大的动静，又是在白日里，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轺车行走在官道之上，一些好奇的百姓便忍不住去围观。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说这就是北凌的国君，旁边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妖女。
微风轻轻吹过，轺车的帘窗被掀开了一角，一个面容异常苍白的女子落入了街边百姓的眼中。
“那就是妖女吧，勾得国君连这天下都不要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好好的一个国君，竟然被个妖女迷成了这般成了这般模样。”
“哎哟，这老天下，可让我们百姓怎么活啊。”
“妖女！祸国殃民！妖女！”
一声声“妖女”传进了耳中，苏北歌也毫不介意，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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