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台》转载请注明来源:穿越了chuanyuele.com
一个月后,项知归率兵赶到雁门关,竖起红旗一面,上书“虎威将军项子修”。这支骑军足有三千之数,人皆披挂铁甲,按照等级排列,军容森严,场面便不容小觑。
望着被拒马和木蒺藜包围的巨大城门,项军有人不满:“你们公主昨天派人应战,我们将军今天来赴约了,怎么还关着门不敢出来呢?”
一语未完,城门就隆隆隆地打开了,奉军引兵出城,个个肩系绛巾,行列整齐,旌旗翩翻。
一个月前,或许是因为那一点少年意气,奉瑾转头便去了操演场点兵点将。
“二哥哥真是狡猾,他大概猜到了我暂时不想出兵,所以故意挑衅,引我出城决斗,意图杀灭我的有生力量——他该不会以为我抑制兵力就赢不了他了吧?”
这是一个考验双方的机会,奉瑾忍着城外的骂声,想道。她要玩这个游戏。
梧桐城里有不下十万兵将,十八路诸侯为了趋奉于她,各自从麾下兵卒拨出一部分,供给公主驱使。兵卒到了公主手里,每人都被排成号,量才授职,严厉地管教。
早在入关时,奉瑾就开始选将练兵了,本没想过把刀刃用在二哥身上,哪知道二哥一再挑衅,还只带来三千人马,她再闭门不战,也说不过去了。
奉瑾接下了挑战,她不打算给二哥便宜太多兵力,他的铁骑精良,战术飘逸,以一挡十不在话下,于是她就坦率地摆出了三万步卒,从中抽出不多不少数目正相宜的将领——避免背上势大压人的恶名——去跟项知归一较高下。
两阵对圆,生死擂争,本是将门项家与十八诸侯的威名所系,然而在公主的刻意约束下,却变成了一场竞胜评比的赛事。
开门的奉军为示轻蔑,假装不识项知归旗号,故意扬声问来者何人。
项军中登时有人高声嘲弄:“你竟是这王风教化外生长起来的吗?大纛写明的名号,你即便看不明白,难道素日里也没听说过项军北征之事?抑或者你根本就听不懂人话?”
奉军一时恼煞,项军皆哄然大笑。
项知归咳嗽一声,拔剑在手,眼瞳显出不容忽略的锋芒,正色答道:“吾乃上都项子修,仰承大魏之福,奉诏讨伐不臣。”
随后鼓角齐鸣,战斗打响。
骑兵对步卒,一比十,已成惯例,看公主将三万人摊在台面上,项军心中有数,并无异议。项军出五百人,奉军出五千人,而奉军这五千人又作三七分,三分侍立在后,七分上步在前。
“哦?”
项知归以为公主只用七分人数,是存了轻蔑自己的意思,他一向自诩光明磊落,当然不能答应,于是也将一百五十骑招回后方,只留三百五十骑在他身侧。
奉军手中擎架的那些黑旗,祥云作底,上绣雕鹰鹏鸢,左右飘束绦,煞是好看。奉军七分人在四鸟门旗下摆出一个阵图,兵数分布不同场地,料想是为了牵制敌人或相互支援。
公主麾下步卒,执大盾、短戟,一旦合阵进攻,势必锋锐难当。不过……项知归抱臂冷笑,朝阳难道不知,他带来的骑兵天生就克制她的步卒之阵吗?
奉军演阵完毕,迅速奔涌过来。项知归挥手应战,骑兵自他两侧齐齐冲出。
项军进入奉军阵中,奉军立时把项军包裹住,随即列出四种形态,各由自身方位起步,八面围着项军依序游走,手中铁戟一件不落地招呼上去。
他们不断移换步法,踩着六十四象,分分合合竟生出百般变化,任凭项骑如何横冲直撞,始终撞不破这座纪律森严的大阵。
这些黑旗士卒配合得太完美,阵列或收或发,环环相扣,足见平素训练之重,其鸟散云合,势若动于九天,较之项知归曾经见过的任何阵法都更加精妙缜密。他看得目不转睛,心下已是赞叹大甚于憎恶。
从早晨到晌午,奉军不停地袭扰项军,或进击内部,或进击外部,旗阵中人偶然出现死伤,公主之前预留的一千五百人就会快速进阵替补,项知归总算明白了这一千五百人的真正用处,险些咬碎牙齿,但他爱面子爱得要死,怎么都拉不下脸再唤出自己的一百五十骑了。
奉军稳步凝气,愈战愈勇,区区数千人却战出了百万人的气势。项骑摸不清四旗的活动规律,自是惊疑惧怯,连连措手不及。项知归一时没有对策,只得恨恨引军退却了。
第一局,奉军胜。
第二日,奉军如前一挥黑旗,催动四鸟方阵,连连击退项骑的冲杀,倘一方不敌,只要掌旗使把旗号一变,其他三方就会立刻施加援手了。
好在一夜商量,项军多少掌握了一些应对之法。
他们分成四组,三组负责吸引牵制,一组最矫捷的负责杀死各个旗阵中主“攻”位的敌人。
在项军掣电般出手多次,几乎毁去一座大阵的时候,奉军终于警觉过来,只见旗帜不断改变、盾戟不断更换,奉军霎时间又化作数十种模样——原来他们每个人都不止修习攻、战、守的其中一种,而是全盘纳用,就是为了这一刻应变制敌!
这一着大出项军意料之外,没有什么比柳暗之后未见花明更叫人迷谬的了。
奉军绕着他们旋转,往来交战闪烁无常,这个攻完那个攻,这个守完那个守,尽管互换位置后显然没有前面熟练了,游走时甚至有些颠三倒四,对于项军来说还是相当棘手,眼前一片昏花缭乱,不仅难防难挡,一时也不知该击向何方了。
眼看自军处于劣势,项知归焦躁之间心念一转。
当下仔细辨认出各阵的掌旗使,趁着项骑正在吸引牵制,拿出匹夫之勇来一马突进千人阵,杀掉了那几个手执大旗宛如活靶子的掌旗使!
奉军再补,项知归又杀,掌旗使的数量稀少,如此反复,一直到无人可补,奉军费心排演出来的旗阵登时哄散,乱乱窜窜,完全失了主张。
他勒马止蹄,笑出声来,冲城头上勾了勾手指。
昨日你以千人阵斗我百人,今日我以一人斗你千人阵。
项军毫无顾忌分头厮杀出去,其长处便显露出来了。骑兵的战力不容小觑,进则高度机动灵活,前后应会,势不可挡;退则深密隐蔽兵形,化整为零,追之莫及。一番收割下来,奉军栖栖惶惶,变颜变色。
项知归一声令下,率部发起冲锋。他并不进击敌人首部,而是分军缠住敌人两翼不放。群骑的身法快捷异常,时而奔过去,时而驰回来,将敌人冲倒无数。奉军如何防备得住,阵法中彼此惊扰溃逸,最终以失败收场。
第二局,项军胜。
第三日,奉军因输了一阵,意识到项军倚仗马威,不能与之硬碰硬,遂提出单挑。
项知归全无惧怯,昂然一扯马缰:“允。”
奉军中一将领应声打马出列,面带骄色,自报姓贾名卯,挺燕戟来战。
项知归向则鸣一扬下颌,意思是遣他出阵。则鸣振作精神纵马驰来,手中所提铁脊蛇矛向前一突,先试其水准。
贾卯当下运戟格住矛锋,喝道:“只管叫项知归前来,我与他决个雌雄!”
则鸣叱道:“助逆匹夫,不配做项将军对手!”
贾卯火气上升:“孺子竟敢跑到本侯面前撒野!”把燕戟猛地向外一推,双锋相交,紧跟着一声刮擦,两马各退一步,旁观兵卒听得牙酸,都倒抽一口凉气。
两人各持矛戟,往来交锋。
贾卯体型魁肥,一杆燕戟却舞得连续不断,猎猎作响;则鸣的蛇矛一直忽起忽落,犹似毒蛇吐信一般,不住寻找着进攻的间隙。
贾卯一心想将则鸣击毙,以泄近日骂关之恨。则鸣与他连斗五十余合,因其攻势猛悍,气力渐渐不支,最终拼着被燕戟捅穿心胸的危险,蛇矛斜斜递出,一下刺伤了贾卯下腹。他的铁脊蛇矛,矛尖呈游动如蛇状,一旦没入肉里就会翻转撕裂以增大伤口,奈何贾卯大腹便便,皮糙肉厚,则鸣临了仅刺入皮肉两寸,竟不能深深地推移进去。
贾卯一手捂住下腹,伤不致命,痛意却教他大发威怒,再度舞动燕戟杀来。
则鸣招架不住,趔趔趄趄的往后退,侧目瞟见项知归手势微动,心下会意,一扯缰绳,座下马便发足疾奔,佯输退回了本阵。项骑随即兵分三路而走。
朝阳公主在梧桐城里交叉着蔻丹鲜红的十指,眼观四处耳听八方。
她知道对抗骑兵离不开强弓强弩,只是军中铁器短缺,一时凑不齐全,这才设下四鸟旗阵,期望以血肉之躯去对抗骑兵,结果第一局刚打赢,第二局就输了个彻底,难免叫她心中恼怒。
这四鸟旗阵不是纯粹的武道,乃是她在研习易理的基础上发明而来,以四鸟托之四象,四象化为八卦,则正变奇变多达上千之数。易理博大精深,她本是随兴而为,真要推演起来,恐怕穷究一生也未必能够,这阵法极其讲究走位,奈何诸军资质平庸,操练时间又甚是急峻,推演的变化仅学得一二成而已,合作远远称不上是严丝密缝的。
本以为取这一二成来小试牛刀,对付项知归一个赳赳武夫已很足够,谁承想项知归是武夫中的武夫,没有从道家阴阳的方面破解,反倒大模大样策马前冲。奉兵拦得住大部队,却拦不住一抹直扎入腹的锋锐,眼看项知归从短戟和大盾组成的障防间掠过,连杀二十四个掌旗使,剩余之人失去指挥,理所当然地落败了。
这就好比刺绣大赛上,她拿出了自己精心制成的刺绣,而对手为了夺胜,直接一拳捣烂了她的作品一样令人无语。
她左思右想,咽不下这口气,正巧此时无事可做,便走出了幕后,打算看看二哥哥怎么样逞的威风。
这一看,恰恰看到项骑撤退的一幕。
项骑的阵型外乱内整,军中旌旗依然鲜明。奉瑾看得一怔,尔后轻轻一笑:“想诈我?”
随即命人在城上挥旗作号,命令贾卯退军莫作理会。
贾卯斜眼一瞥旗号指示,内心却不甘退军。前两日别人出战公主都不管,怎么今日偏偏来管他?他置之不理,自顾自把属兵分成三队来剿捕。
奉瑾于城头上瞧见奉字旗帜不退反进,不禁变了颜色:“贾卯!你是想自寻死路吗?!”
伴着这一声,贾卯早纵马冲了出去。
禾乃懿懿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穿越了chuanyuele.com),接着再看更方便。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