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风骤雨仍然在摧残万物。
屋内却十分安静,只剩下两人呼吸声和蜡烛燃烧的滋滋声响。
姜问钰放下手中的笔,目光移动至宣纸上的字,危险。
她垂着眼皮,轻声问:“谈殊,值得吗?”
“值得。”谈殊说,“守护你的自由,胜过永远。”
啪嗒,啪嗒。
姜问钰视线变得模糊,纸上‘危险’二字墨水被浸湿,晕染开。
她抬手摸了下眼睛,触感湿润。
是泪水。
怎么又哭了。
上回看见躺在床塌上昏迷不醒的谈殊也是,身体似乎比头脑更先一步告诉姜问钰。
她心疼他。
头脑是理智的,但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心动占据了上风。
谈殊半垂着眼皮,站了片刻,怕姜问钰站麻了,正欲收手后退,腰间忽然一紧。
姜问钰转过身,手臂紧紧抱住谈殊精壮的腰身,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耳畔响起谈殊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谈殊低头看她,耳聪目明地听到了细微抽泣声,他皱了皱眉,低声问:“哭了?”
“没有。”姜问钰带着鼻音,平日脆甜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我看看。”
谈殊大手扣在她肩膀,就要拉开两人距离,姜问钰搂住他腰的胳膊却更紧了。
“都说没有了!”
啧。凶巴巴的。
谈殊还能怎么办,只能任由她抱着自己,把眼泪全蹭在他刚换好的衣服上了。
谈殊已经能想到等姜问钰哭完,理智回归的第一件事就是嫌弃地把他推开。
谈殊眼帘低垂,一手揽住姜问钰的腰,让她贴紧自己,一手覆在姜问钰脑后轻轻抚摸,安慰着她。
他闭上眼道:“你再哭,我就是真的作恶多端了。”
“世子,你平时作的恶还少吗?”
“确实不少。”谈殊笑了下,话音一转,又道,“但我没弄哭过小姑娘。”
姜问钰靠在他胸膛仰首,望着谈殊的下巴,眨巴眼睛道:“可是你明明弄哭过我好多次。”
“是吗?”谈殊不正经地笑了笑,“那我只弄哭过你。”
“我都是假装哭的。”姜问钰白净的脸庞被烛火渲染得微红,眼眸上蒙着薄薄的水雾,“只有世子会怜惜我的眼泪。”
“你不哭,我也会心疼你。”
谈殊温热的手掌捧着姜问钰的脸,指腹温柔地摁擦她眼角的泪。
姜问钰莹莹杏眸望着他,目光描绘谈殊的面容,片刻,她眼里缀上点点温柔的笑意。
“世子,你有时候真的善良感爆棚。”
谈殊听笑了:“我有这个东西吗?”
“有的。”
谈殊指腹忽然不轻不重地摩挲姜问钰的下唇,引得她颤了颤眼睫。
姜问钰目不转睛望着男人黑漆漆的眼瞳,安安静静地没说话,任由他的手擦拭她的肌肤,摩挲她的唇。
谈殊的目光如炬盯着姜问钰灵动的眉眼,收紧的喉结暴露了他在克制自己。
两人似乎在较劲,看谁先败下阵来,谁受不住先跨过线。
“亲一个?”终还是谈殊忍不住,嗓音微哑问她。
姜问钰摇头:“说好了不许亲我的。”
谈殊喉结滑动了下,干燥温暖的大手抚着姜问钰的面颊,指尖轻拨弄一下她的耳垂。
“那你亲我。”
姜问钰没有动作,只说:“世子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你对我来说很危险吗?”
“记得。”谈殊道,“你说我险些杀你、跟踪你、逼问你、恐吓你。”
姜问钰踮起脚尖,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两人近在咫尺,呼出的气体喷洒在对方肌肤上。
“不是那种危险。”姜问钰仰脸,说话间,唇瓣开阖,似有似无碰到谈殊微凉的薄唇,“是这种危险。”
若即若离最为撩人。
谈殊听得眯起眼来,眸色暗沉,再也无法克制住,低头吻了上去,他一边吻着她,一边直接把人抱起来。
姜问钰原本还是踮脚仰头的,被谈殊抱起,手撑着他的肩膀,变成了她低头,他仰头。
雷雨交加,天色暗淡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屋里烛火燃烧,炭火烘烤。
天地变得非常窄小。
小到一座城,一间屋子,一片寸尺之地。
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爆裂开的情绪,激烈跳动的心脏,缠吻间的情动……似乎在告诉他们,只有彼此才是真实的。
良久,姜问钰抱着男人的脖子,脸蛋埋在他颈间,喘着呼吸,气息不稳道:“世子,我现在信你了。”
谈殊将人抱紧,耳鬓厮磨间哼笑了声。
晚膳时间到,见姜问钰迟迟不来,陆璇便来找她,在门口敲了三声又三声,门终于开了。
“我还以为你……”陆璇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青年。
谈殊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坐在案前,修长漂亮的手拿着毫笔在纸上龙飞凤舞不知在写什么。
什么情况?
姜问钰弯眉道:“璇姐姐。”
陆璇收回视线,诧异看向姜问钰,拉住她的手,往外挪了小步,小小声问:“姜姜,谈殊怎么在这里?你该不会一直在金屋藏娇吧?”
姜问钰扑哧笑了声:“没有,他今日刚来的。”
“这北都形势稳定,谈殊把兵权交给皇帝,他现在只是个空壳世子。”陆璇有理有据道,“他配不上你。”
姜问钰眼里笑意盈盈:“先别管配不配得上了,是要用晚膳了吗?”
她要饿坏了。
陆璇这才想起自己来的原因,便点头:“见你没来,以为你出事了,我来看看。”
“那走吧。”姜问钰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
陆璇睨一眼屋里的青年:“谈殊呢?”
“不管,饿不死。”
姜问钰跟谈殊歪脑袋示意了下,便关上门,跟着陆璇走了。
谈殊一人坐在案前,随意提笔写了写,没一会儿就松手,抬起下巴,环视周围。
谈殊不是第一次进姜问钰住的寝屋,却是第一次打量。
屋里各处都放着瓷器,瓷器里插着两三株盛开灿烂的桃花、梅花,别有一番雅致。
装饰的花朵,色彩艳丽不俗的屏风,上好绸缎的床幔,案几上摆着吃了一半的点心和蜜罐……
是姜问钰的风格没错了。
朝气蓬勃,充满生机。
谈殊扫过梳妆台,目光被敞开的方盒吸引住,他踱步走过去,低头一看,里面装的是他送给她的步摇。
谈殊抿唇笑了笑。
从霖州、到都城、到溯州,再到东爻皇城,她都带着。
至少还算是喜欢他送的东西。
姜问钰提着锦盒回来时,发现谈殊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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