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鸦看到了男人圈起的地方,只是稍微一愣然后立即反应了过来。
“我也只知道她做的一首诗,似乎是十一岁时候在公子旌余生辰之际所。也是因为那首诗让她被旌余留下了身旁,成了暗花坊唯一能够贴身跟着他的人。”
魏暮这个时候才稍微提起了些许兴致,眯了眯眼睛看着少年,等待着他继续说。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似乎在说她无亲无故的心情,王爷的话肯定能够理解的,暗鸦对这些实在不擅长。”
暗鸦试着理解了一下诗词里的深意,但是却还是看不通透。
然而魏暮却并没有再说什么了,他的眼眸落在桌上的那张纸圈着的地方,原本习惯性微扬起的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抿平了。
这诗他听过,比这花夏十一岁时候的时间还要早上两年。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前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在清照寺庭院深处时候,在细碎的阳光从树梢处落下的静谧之际原本应该去祈福的小少年趴在石桌上。
或许更准确的来说,是小少女。
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衫,手边是一小壶不知道从哪里取来桃花酒,脸颊红扑扑的,比花还美好。
看到自己,她眯了眯眼睛,迷蒙氤氲,然后朝着他举起酒壶摇了摇手中所剩无几的酒,咧嘴笑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那边的美人儿,可愿陪我饮上一杯?”
……
“王爷?”
“……没什么,这个女人你多留意些。”
她可能和陆白有某种很隐秘的联系。
暗鸦对于宁安王的命令一向没有异议,他颔首准备退下,却又在中途被男人给唤住。
“还有陆白那边……有情况随时向本王汇报。”
陆白已经好些天没有出府门了,自从那次百花宴之后。
这一次少年反倒是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自那次之后男人会格外的反感,甚至厌恶陆白,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反而更加在意了。
魏暮沉着脸色,莫名的想起了之前自己将少女拥入怀里的温软触感,眼里阴郁晦涩。
……
地区的初试已经结束,再过不久便是殿试了。
陆白翻了翻手中的地区通过考核的名单,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洛溪的名字。
“这就是之前在汴州差点被迫交白卷的少年。”
她点了点“洛溪”的名字,单手撑着下颌抬眸看着燕卿说道。
“阿白,你看起来很中意他的样子。”
少年好不容易休息了这几天,一有空便往陆白府上跑。
倒不是没有别的地方去,只是一想到之后他要回皇宫,而少女又死活不去他当值的地方那就意味着要见她的话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可以。
他知道少女并不是很想见到魏凛。
“还成,比起其他的人来说他的确很不错了。”
虽然夸赞的话说的没有多满,但是燕卿还是能够看出来陆白语气微微上扬的愉悦。
看起来是真的很中意了。
他笑着,看着像猫一样眯着眼睛慵懒的少女,过了一会儿才想到些什么薄唇微掀。
“我来之前公主特意让我带话给你,希望你过些日子可以去一趟皇宫。”
“……不去!就当我陆某人死了吧。”
原本还上扬着的唇角在听到燕卿这话的时候瞬间抿平了线条,甚至还有些装死的模样。
“这皇家的人什么大事小事都喜欢传唤别人进宫,自己有事找难道不知道出来吗?”
“……你的意思是如果皇上有事找你,只要出宫你就会见他?”
少年顺着她的话提出了疑惑,有些不大相信陆白会真的这样直接毫无芥蒂的见魏凛。
“……不会,我只是说魏芷那丫头。”
提到魏凛,陆白更加烦躁起来。
“没事,这次是公主唤你,皇上不会知道你进宫了。而且我看她似乎是真的有事情找你,她说和一个西凉的‘小姑娘’有关,说你认识。”
想起之前魏芷和他说这话时候的模样,似乎在憋笑着什么,眼里满是狡黠的意味,让他觉得莫名。
原本打算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装死的陆白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了反应,长睫之下有情绪波动着。
“西凉的小姑娘?”
记忆像是匣子被打开了一样,好多细碎的,以为全部都要尘封忘却的画面,在此时像是翩飞的蝴蝶朝着她飞来。
〔你在做什么?一直在写,可以给我看看吗?〕
金色长发的小姑娘手执着笔,在石桌旁边坐的格外直,蔚蓝的眼眸像是宝石一样明亮,此时正专注的注视着手中的一个渐渐被她写满的书册。
〔在写阿白你教给我的东西,我怕之后你不会再来找我了,到时候看这个也算做个念想。〕
她抿着唇,身上的衣衫被洗的发白,精致的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哀伤,在眉眼里依稀可以瞧见。
〔……只要你不回西凉,我自然是在的。〕
她当时是这么向那个金发的小姑娘保证着的,然而之后再来到那个破旧的宫殿的时候,一切都像是大风刮过,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回忆的熟悉感。
因为最后一次见面小姑娘的暧昧不清的话语,让她以为,她已经回了西凉,于是没有再去寻过。
第二十七章
暗花暗花,生于白昼,匿藏月下。
暗花坊这么些年全然在江湖的暗处,鲜少揭露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过。
公子旌余喜静,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坊里的那片长林里的屋子里待着,除了有任务需要通报或者受他传唤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孤僻的性格,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花夏是魂穿到这具身体的,当时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浑身都缩小了。
她穿的很是单薄,和一群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难民们一起聚着,那时候雪下得很大,数九隆冬的天里,连牲畜都没有一点儿的生气。
“哪儿的?”
她蜷缩着身子和他们一起挤在角落里取暖,这些天恍恍惚惚的,脑子也不怎么清醒。
但是她知道……
自己所处的朝代,是历史上的青川。
【欲知前朝繁华事,自去黄粱梦青川。】
花夏此时因为头顶上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而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抬眸看去,被晃了眼。
大雪纷飞的天里,男人,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只是一个比起同龄人来说更加成熟的少年。
他着着一身白衣,和着这片雪絮,窸窸窣窣一片,看不真切。
那衣虽没什么繁复的纹路,但是单单看着那衣料便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身旁的人虽听清了他的话,然而却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面上有些疑惑。
此时的少年的用手指了指前面那角落处聚集着的人,再一次开口问道。
薄唇一字一顿的吐露着极为简单的三个字,眉宇间清清淡淡的,那张面容极为俊美,看得人心尖发痒。
抬起的手透过微微敞开的衣袖,隐约可见他腕骨形状优美。
“哪、里、的?”
这时候他们才会意,知晓少年在问的是这群难民是从哪里而来的。
“回公子,应该是北境处来的难民。这些日子边境那儿异族那些蛮荒之民因着冬日霜冻,加上大雪不停好些牛羊都被冻死了,所以想要攻破青川边远薄弱地带抢夺食物,而被强占了家园的子民也不得不朝皇都洛宁方向迁移了。”
少年听着他的话,视线落在瑟缩在一起相互用着余温取暖的人身上。
“去,支点。”
怕他们不能理解,他又顿了顿指了指花夏他们所在的方向。
“带上。”
暗花坊在各个州县都有设立分支点,少年是让属下将他们带去避避风雪,熬过这个难捱的冬日。
花夏手捧着装着热乎的粥的瓷碗,直直的看着不远处的白衣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冬日的暖意,直上心头。
……
“水。”
男人低沉的声音没有情绪,将花夏从思绪里唤了回来。
跟了旌余这么多年她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轻车熟路的将一旁的花洒取了过来。
他刚刚修剪了花叶多余的枝丫,将剪子一放,头也不抬直接接过了花夏递过来的花洒。
浇花的时候他静美的像是一幅画卷,睫羽下落着浅灰色的阴影,黑色的发如同绸缎,简单的束着,阳光偏爱尽数洒在他的身上,缱绻而暖。
“如何?”
旌余这么说着,浇好水之后的花叶,叶片都舒展了许多,水珠剔透像是晨露。
“公子问的是……之前的百花宴吗?”
看到男人颔首,她嗫嚅着唇思索了会儿才继续回答道。
“公子,不是素来不喜欢这些皇族宴会吗,怎么……”
花夏说话的时候用余光瞥了一眼男人,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但是这样更让人捉摸不透。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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