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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熊在同一时间被内力溃散,倒卷的雾气朝着他轰然而去。
陆展清收回了手,丁酉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手臂上的伤已然完全愈合,白团支着双腿,稳当当地立在丁酉的右肩,墨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丁余。
丁酉手执长枪,一步步地,走到看台上,尖锐的枪尖对着丁余,不再掩饰自己的恨意,冷道:“十三年的仇,该报了。”
没了王蛊的他不再是驱逐者,而是外来人。只要实力够强,他就能手刃丁余。
“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丁余朝后退了两步,有些忌惮:“你父母都是在流亡路上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倘若不是你趁我母亲虚弱之际给她下药,派人围堵她,她会被送到五盟会吗?”丁酉抡着枪杆,内力搅动生风,一道道枪影朝丁余攻去:“五盟会折磨了她整整半个月,毒术巫术蛊术,哪一样没在她身上试过?”
恨意让枪影变得难以招架,丁余狼狈地退着,脚步虚浮。
“丁默不是很厉害吗?他救不了你的母亲,你去怪他啊,”丁余的心神快被露华香折磨到崩溃,他暴虐地催动着巫术,骂道:“你的仇人是你的父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冲天的仇恨让丁酉的呼吸都在颤抖。
他的父亲,中川万里挑一,最强的医者,在被放逐的路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日日受尽折磨,形销骨立,却束手无策,没有丝毫办法。
丁默不要尊严,不要气节,他见人就求助,下跪,哀求,只要是能救李亦濛的方法,他都想了个遍,求了个遍。但李亦濛身上无药可解的毒和侵蚀心肺的蛊一日都没有停下。
丁酉这辈子都忘不了,在那一段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冰天雪地的放逐路上,他们衣衫单薄,强颜欢笑地挨蹭着。
李亦濛隔半个时辰就会吐血一次,每每丁酉含着泪,颤抖着扶起因疼痛无法直身的母亲时。他的母亲,总会拿着那一双眼睛,哀伤而留恋地望着他,一遍遍地说着:“酉儿,别怕,别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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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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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复仇
直到此刻,丁余才反应过来,丁酉生取王蛊就是为了要杀他。
原先有王蛊的制约,丁酉无法伤害到具有更高阶王蛊的丁余。可如今,没了王蛊的制约,丁余这才感觉到,丁酉被掩盖的强大。
仇恨是最好的成长药剂,还在千巧阁时,每每夜深人静,丁酉就会在鬼哭狼嚎的诛恶台里一遍又一遍地练着他的枪术,练着他母亲最引以为豪的枪术。
丁余被一道凌厉的枪影击中,狼狈地吐出一口血,用危险的眼神示意着发愣的丁宗钺戎与牧泽。
白团警觉地叫着,细木杆一样的腿跺了跺丁酉。丁宗钺戎偷袭未成,反倒被丁酉一枪穿心。
丁酉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记得你。是你一路把我母亲送到五盟会的。”
他用力地拔出长枪,在鲜血喷溅中,审判道:“你也该死。”
牧泽刚想上前,被这滚烫的鲜血撒了满头满脸,不顾丁余愤怒到想要吃人的眼神,尖叫着离开了此地。
长枪横扫,在巨兽支离破碎的一瞬间,重重砸在了丁余的心口上。
丁余脸色发青,后脑磕在地上溢出一摊血,神色扭曲,谩骂着:“卑贱的放逐者,你敢杀我?!你不怕丁默从九泉之下爬起来质问你么!”
丁酉阴阴地笑了起来,旋转着枪尖在他的左臂上钻着洞:“那太好了,我许久都没梦见父亲了。”
在丁余的鬼哭狼嚎中,丁酉淡淡地叙述刻骨铭心的往事:“当年,宗族子弟的成年礼上,秋宗和壬宗联手,对进了试炼之地的丁宗子弟肆意地虐杀。作为外来人子嗣的我,得不到宗族的庇佑,被扔在后头,当他们的诱饵。”
中川的子弟在十三岁时,要进入到试炼之地去围猎,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各宗族对试炼之地的名次非常看重,只有前十的宗族子弟才能获得王蛊,成为宗族的核心成员,日后的巫命钺戎牧泽都会从中选出。
尽管丁酉从小因为母亲是外来人的原因不受待见,但丁默的名气在一定程度上仍护住了他,给了他一个相对安稳的童年。理所当然的,他冠着这个姓,就要参与试炼之地的成年礼。
可那时的丁酉半分巫术都不会,唯一比较擅长的便是枪术,就只好拿着比他高出两三个头的长枪,跟随者一群挂满铃铛与银饰的丁宗子弟,进入了试炼之地。
就是那次试炼,壬宗和秋宗联手,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派了自家的钺戎前去,两宗的钺戎在封闭的试炼之地里对丁宗子弟大开杀戒。半分巫术都不会的丁酉早就被舍弃,作为新鲜的诱饵。
可想而知,一个才十三岁的半分巫术都不会的孩子怎么会是两位成年钺戎的对手,丁酉被一路追杀,靠着身高的优势,卡进了一个半人高的缝隙里,才获得了一线生机。
在外头听到了消息的李亦濛抡着枪,单身匹马地闯进了不允许外来人沾染半分的试炼之地,凭借一己之力,将两位钺戎斩于枪下。
她找到丁酉的时候,丁酉浑身的伤口都在流脓,夹在石缝里,神志不清地昏迷着。
慈爱是母亲的本能。
当那群灰头土脸的丁宗子弟们求着她带他们出去时,李亦濛明知他们将丁酉做诱饵,也狠不下心来放着那么多条生命不管,抱着昏迷的丁酉,冷着脸答应了。
重获新生的丁宗子弟们在接受丁余的盘问时,为逃避罪责,纷纷指责李亦濛。
李亦濛孤零零地站着,横抱着还未清醒的丁酉,无动于衷地听着丁余加在她身上的数条罪状。
身为外来人竟敢杀宗族钺戎,身为女子竟敢擅闯试炼之地,身在中川竟敢用长枪作为武器。
被她亲自带出的宗族子弟们在丁余的命令下将她团团围住,想抢过她手里的丁酉。
李亦濛使出浑身解数,不仅让他们一点都没碰到丁酉,反而重伤了好几个。
丁余欣赏着这一幕,拿出他一向善于蛊惑人心的说辞,温和地对李亦濛说:“你的罪名是逃脱不掉的了。倘若你现在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证,丁酉不但不会受到影响。我还会嘉奖他,赐予他宗族的王蛊,让他平安无忧地活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丁默不在,李亦濛腹背受敌。半晌,她眼含热泪,亲了亲丁酉的脸。
此时的太阳很猛,没有半点风,可丁酉的一颗心冷得刺骨。
丁余被不断旋动的枪尖弄得崩溃,出气多进气少地骂道:“狗畜生!当年要不是我赐予了你王蛊,你早就跟着你那下贱的外来人母亲一起,魂飞魄散了!”
丁酉一拳打了过去,翻身骑坐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恨道:“你给我种王蛊是为了笼络我父亲,让我父亲给你治病。后来呢,我父亲跪下来求你的时候,你怎么做的?你身体好了,恩将仇报,欺负他不会巫术,把我和我父亲关在水牢里,拖着我们去找母亲的时间。”
丁酉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无法忘怀的旧事让他鼻腔口腔都是血腥气,他举起拳头朝丁余那张脸死命地砸下,疯了一般地摔打着他,双眼是鼓胀的通红:“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耽误,我和父亲到五盟会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母亲已经被折磨的不省人事,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溃烂到长虫。她的死,都是因为你!!”
丁余满脸的血污,牙齿也被打落了两三颗,双眼凸起,哽声道:“谁让她是个外来人?谁让她靠着外来的枪术在中川横行霸道?我维护宗族,维护中川,我错什么了?”
所谓的横行霸道,翻译过来就是扬名立威。
正是因为李亦濛在中川展示出来的令人惧怕的枪术,他们感到陌生的畏惧,就像是被人强行打开家门看到无法企及的高度一般。
他们慌张,他们恐惧,他们所做的,就是严令中川子弟不准学习外来武艺,尤其是枪术。
哪怕十三年过去,中川对于年轻子弟的要求们弱了许多,准许他们学习外来武艺,但枪术仍是明令禁止。擅自学枪术者,一旦被发现,便会被驱逐,被流放。
他们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挽回着被李亦濛击溃的信心,塑造着巫术不可动摇的优越地位。
丁酉嘶声道:“我父亲,他一生都在治病救人,只会医术,只懂医术。你们、你们在我母亲身上无所不用其极,抢了白团,让我父亲眼睁睁地看着我母亲死去,毫无办法,由里到外地摧毁他。”
冰天雪地的放逐路是丁默的行刑场。
他一身的医术,却对时日无多的爱人毫无办法,没有半点药材,一身内力被废,唯一的希望白团又被丁余掠夺。李亦濛在路上吐的每一口血,都吐在了丁默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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