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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扯了口罩,臭气扑来,熏的周中直恶气,险些给晕倒,拿了考篮,扶着墙往贡院走去。路上遇着齐顺和白三望,两人虽面如白纸,人倒撑的住,急忙一人扶了周中手臂,出了贡院。
院中的一群男丁早早守在贡院门口,看着齐顺和白三望步履维艰地扶着周中出来。几人赶紧冲上去,扶的扶的,背的背的,抬的抬的,把三人弄上了马车,往院子赶去,周中三人足足睡了一日才醒转。过了一日又要进贡院,第二场依然是臭号,周中心中骂了一声娘。好在有了上次的经验,周中几乎没有取下过口罩。
待第三场的时候,面对着臭号,周中已没有甚想法。早早地打好草稿用油纸裹好收起来,等着次日誊抄,以便第三日早早地交卷早早地出去。
天刚入黑,周中就早早地上床歇息,已考了两场,周中实有些疲惫,准备养足精神明儿再细细地检查一会。睡得正酣,耳边传来啼哭声,“娘,我一定会考中进士给你撑腰。”
周中一惊,陡然坐了起来,四下望望,又侧耳听去,原来是隔壁的号房里的人在说梦话。
“娘你别怕儿子孝顺你儿子会比那人当更大的官让你在家里挺直腰板谁也不敢欺负你”
周中叹息一声,慢慢地躺了回去。次日周中醒的极晚,在周围饭菜的味道中醒来。周中起来后煮了粥,大概因为昨晚那梦话,周中对旁边的人多有注意。一个二十五六的文弱书生,一张脸极其消瘦,周中又叹了一声,怕他紧张过度,反而把文章做差了,递过去好几张薄荷叶,“薄荷叶,醒神的。”
愣了好一会,那人才接过道了一声谢。
转眼三天过去,这次周中已没甚力气,是让人抬着出的贡院。周秀慌了,直接背着周中去了医馆,等大夫说没事只是好好歇息就好,才回了家去。周中足足睡了一天方醒来,一醒来周中直叫饿。喝着早就准备好的米粥,周中心中叹道,现代的无论那一场考试都比不上古代的考试,简直要把皮给脱了一层。倘若没中,三年后又得脱一层,周中感慨了又感慨。
会试榜单出来,周中一如既往在家稳坐钓鱼台,还劝着齐顺和白三望留下来,“中不中,都在榜上,不急不急。”
看着两人双手都攥的紧紧的,周中又打趣道:“莫非两位世侄想要去当那榜下婿”
京城多有家丁在榜下守候,看着上榜的年轻进士问一声是否婚配,若回答是无,立时要被人抢了去。
齐顺和白三望让周中这一打趣,立时面红耳赤,说不得话来,白三望尚好,口中喃喃道:“娶妻当求贤,孝顺家中父母。”
“爹,你中了,你中了。”
周秀赤着脚冲了进来,一张脸兴奋的通红,“爹,你第二十名。”
周中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里转着圈。
齐顺和白三望连声恭喜周中,又眼巴巴地看着周秀。
第四十三章
周秀挠挠头,实诚地道:“两位秀才公,我不知道哩。”
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白家两兄弟的声音,“三望,你中了。”
“哥,你中了。”
紧接着又是急促的脚步声冲进院子,喘着粗气的声音,“顺啊,你中了,你中了第二百九十六名。”
齐顺和白三望呆立片刻,两人同时仰天哈哈大笑,齐顺更是跑进院子里,跳着蹦着,“我中了,我是进士了,我中了,我是进士了”
到最后齐顺在院子里跑起圈圈来,十来步大小的院子,须臾,齐顺转跑了几十圈。周中赶紧道:“快拦住他,别再转了,再转下去头都晕了。”
陪着转圈的齐家和白家兄弟,忙停了脚步,要去拦齐顺。他们自己也跟着转了好些圈,早已眼花头晕,那能去拦阻别人。还是周秀上前把齐顺拦腰扛起,放在明间的椅子上。
周中看着旁边椅子端坐的如青松般的白三望,庆幸道,还好只有一个范进。
可周中的庆幸还没落地,就见白三望一张微黑的脸上布满满满的笑,只是那笑跟巷口的那个傻子也似。
一个院子,三个进士,二个范进。
周中肚内腹诽一回,走到白三望身边一声猛吼,“白三望。”
又侧声朝着齐顺也是一声狮吼。
两人皆心神一震,想着刚才行径,两人不禁有些窘意,抬眼看着依旧面若淡水的周中,敬佩油然而生。
周中尚不知两人生了敬佩之心,见两人眼神清明,道:“别忘了还有殿试,虽说不会黜落,但殿试文章写的好,名次却会有变动的。”
闻言,两人遂打起精神,尤其是白三望这个孙三,摩拳擦掌,誓要前进几名。
俄倾两人各自回了房,拿起书本看起来。
院中的四个汉子面面相覤,这不是中了么咋还要看书呢好在他们不懂却也知道看书是大事,一个个地俱屏了气息。
三日后文华殿上,三百名举子端坐于殿中挥笔急书。
殿上景仁帝看着下面三百名举子,偶尔起身往殿内巡视一周。
周中会试第二十名,位置比较靠前,景仁帝稍一偏头就看到他。周中那会正忙着写文,只是感觉有人在看他,只是他一心顾着写文,头也没抬。虽然他没抬头,可景仁帝高着上方,仍把他面容看得清楚,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景仁帝心中有些诧异,又抬眼把殿内三百名举子俱看了一遍。
虽说周中自考中秀才后就刻意注重保养,可乡下人家手中银钱有限,那里有燕窝可以天天吃,且为着周举甚是操心,在黔州城时读书又苦日夜读,五十三的年纪看起来也有五十出头。
满殿中多是三十四十的举子,周中在其中可不是打眼的很。
景仁帝命人拿来周中的履历,看到周中五十岁时才中的秀才,景仁帝心中一动,他也是五十年登基为帝,一时心下颇多感慨。
景仁帝如今年逾五十六,六年前满朝文武谁也不曾想到这位曾经的平王能坐上这把椅子,连景仁帝自个儿也没想到,那把龙椅会捧到了他面前。
他母亲曾是东宫的一个宫女,家中是京城外的农户。一次偶然的机会得了先帝的临幸,不过一个小宫女,先帝转眼抛至脑后。可她运道好,一次就怀有龙嗣生下龙子。当时生为太子的先帝尚未有儿子,为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理应受尽宠爱,偏先帝不喜不说还甚是厌恶,厌恶景仁帝占了他嫡子的长子之位,也为此,景仁帝的母亲孙宫女即便生下先帝当时唯一的儿子也没受到封赏,依旧是那个做着洒扫的小宫女。
因这份厌恶,景仁帝和他母亲平平安安地活在后宫,即便活的像个透明人,却好好的活着。
景仁帝到二十五上头,尚未行及冠礼,也没人给他安排亲事。还是为着后面的皇子成亲,才匆匆给他行了冠礼,又指了国子监家的闺女给他。
成了亲就是成人,自是不能再住在宫里。先帝随意指了处宅子,封了他平王。自此平王窝在平王府,活的像他母亲,在京中都无人知晓。
也正是因为平王母族卑微,母亲又是宫女出身且不受先帝宠爱,其他诸皇子皆不拿他当会事。景仁帝也自知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起过那心思,连想都不曾想过,老老实实的守着平王府过日子。
那想有一天,几个皇弟会因储位之争大动干戈。原本一件江南学子闹事案,却牵扯进无数人,最后竟牵扯到几位成年皇子的身上。若先帝快刀斩乱麻也不会出现后面的惨事,可先帝因年老,疑心越发的重,看谁都想要夺了他身下的那张椅子。一场严刑逼供,无数人头落了地。几位皇子是死的死,残的残。待尘埃落定后,先帝面前就剩下谁也不曾记得的平王和两个牙牙学语的小皇子,先帝看了平王一回,阖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命人收拾东宫出来给平王住,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处理政务。
景仁帝虽说不起眼,可为皇子,也跟在几位皇弟的后面上过学。差得无非是帝王心术,为政之道。为着这,先帝是费心苦心,先是拿政务让他练手,后又直接让他管理六部,从礼部到工部轮了圈。又特命几位重臣教导他,实则是在他死后,能有这些重臣辅佐,景仁帝一个守成之君是跑不掉。
两人的命运皆是五十岁那年发生了改变,景仁帝对周中心生亲近之意。又见周中的文章极其务实,硬把周中从十来名外提到第四名,传胪。
贡院附近有座进士楼,每次殿试后的看榜进士楼的东家都会免费提供进士茶水和点心。这次,齐顺和白三望拉了周中到进士楼听报喜。三人进了楼,选了一处角落坐下慢慢地喝茶吃着点心。无意间,周中看到会试时隔壁的举人,正瞧那人也四下张望,见着周中,忙上前拱手道谢,谢过周中那天提供的薄荷。对周中为一说不过小事一桩无足挂齿。
齐顺性子豪爽,挥手道:“别谢来谢去的,相逢即是缘。这位兄台一起坐吧。”
那人入坐后,四人通了姓名,他原本姓谢名明之,是湖阳人,会试时刚好卡在第一百五十一名,正是三甲的第一名。
一阵锣鼓声敲响后,进士楼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远。
贡院杏榜贴出,喧哗声起,隔了一会,有报喜的跑进来报喜,从第一名到第三名,三鼎甲,通常是翰林院的修撰和编修。第三名刚报完。
又有青布衣报喜的跑了进来,高呼:“黔州举子周中周老爷高中殿试第四名,小的给传胪周老爷贺喜,”
周中压根儿没想到他会中了第四名,正慢悠悠地吃着茶,听得这报喜声,一时懵了。连齐顺和白三望也给怔住,一时反应不及。只有周秀张嘴结舌,指着周中不说话。
那报喜的头次见报喜未有人应,心下愣了一下,又赶紧报了一遍,这次听得清楚明白,周中赶紧应了一声,可出口的话却道:“真的假的”
那报喜的好不容易挤出来报喜,见周中不信,急了,“我看得真切,假不了。”
周中犹自不信,命周秀再去打听。白三望惯知人情,掏了银子出来打赏了报喜的人。
一时,周秀跑了回来,鞋也掉了,头髻也歪,衣服扣子也扯掉几颗。他刚进进士楼,就挥着手满脸喜气道:“爹,你真中了,第四名。“
出乎人意料的惊喜突如其来,周中给砸得晕乎乎。
齐顺,白三望和谢明之纷纷跟周中道喜,周中傻愣了一会,才向四人拱手道一声:“同喜,同喜,”
周中强掩下心中的激动,坐下等着他们三人的报喜。
渐渐地,报喜的已报到一百名,可仍未有三人的名字。齐顺和白三望脸色尚好,只是谢名之的脸色越来越白,一双手在衣袖里紧紧地攥着。待到得第一百五十名,仍没有他的名字,谢名之只觉得眼前一花,人摇摇欲坠。
谢名之的不对劲,早让冷静下来的周中看到眼里。见他此形状,忙扶了一把,低声道:“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别犯了忌讳。”
闻言,谢名之心中一震,心知自个儿这样不对。放榜的大喜日子,他却摆着张脸色,极易落入他人眼中,给他自己惹来祸事。想到这里,谢名之双手紧紧扶住桌角,雪白的脸上强撑出两朵红云。待到他的报喜到来,他急步迎了上去,喜气盈腮地打赏了银子。
等他走回桌前,坐下,脸上仍挂着两团喜色,只是那喜怎么看怎么像哭。这会连齐顺和白三望也看了出来,他脸上那是喜,要不是在进士楼,怕都要哭出来。
大概周中隐约有些猜测,齐顺和白三望二人是完全一头雾水。三人不着痕迹地把谢名之围在当中,不让旁人看到谢名之的脸。
第四十四章
随着越来越多的报喜声,贺喜声恭喜声声声不绝,至最末一名白三望,进士楼里已是喜气洋洋一处。人人脸上全是遮不住的欢喜,在这一片欢喜的海洋中,周中几人所在的一角,却另有不同,一个个收敛着浑身上下的喜意,趁着人多掩着谢名之快步出了进士楼。
周中自个儿中了传胪,一团喜意,那看得谢中之原本悲伤之极却拼命地往脸上挂起一团又一团的喜笑,硬拽了他去小院。
周秀和齐家姐夫白家堂兄准备的酒席上的酒俱让谢名之一人喝得净光,嘴里还嘟囔着,“来,我敬诸位大鹏振翅,青云直上,坐堂官,入内阁,封侯荫子,出高头大马,入娇妻美婢”
先还说的在谱,后面越说越不像话,周中让周秀去夺他手中的杯子,喝醉酒的人力气总比平时要大,周秀又不能下死手。谢名之挣开周秀的手,拿着空酒杯一边往嘴里倒,一边指着周中几个人道:“别拿我的酒杯,我没醉,我一点都没醉,明儿我还要去贡院会试,我要中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接我娘回来,接我娘回来,让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瞧瞧”
说着,谢名之泪流满面,举着酒杯道:“娘,儿子定能把你接回来,娘,你再等等,儿子中了状元就接你出来”
他又是哭又是笑,折腾了一大晚上,几人押着他硬给灌下一碗醒酒汤,又扶他上床,令他的小厮照看。
随谢名之上京的家仆是一个年若六旬的老苍头和小厮,苍头和小厮是父子俩,小厮去侍候谢名之。苍头替他家少爷告了罪,慢慢把话道来。
老苍头姓蔡,人唤蔡伯,是王氏的陪家。夫家就是湖州的谢家,谢家家中资财富饶。祖上曾出个正二品的尚书,但家中子弟不成材,渐渐断了仕途。好在有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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