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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一歪，故意刺激人似的放缓了声音，“可我有亲妈，也跟没有一样！连一双鞋都买不起，不吃了！”
说完猛一推桌子，碗碟哗然欲坠。
孙萍当场火气腾飞，揪住他衣服，扯着嗓子问：“你在给谁甩脸子！啊！嫌我？你现在吃的喝的都是谁的，你这个没良心的！”
温德明作为一家之主，说了好几句算了算了吵什么吵，不管用，最后颜面无几地加入战局。
他骂温睿阳小小年纪不专心读书跟人学攀比，又怪慈母多败儿，儿子现今这副德行也是孙萍惯出来的。
那顿饭没法吃，一家子吵起来，被接来吃饭的外婆劝了几句没起色，一着急，心脏病发作了。
棠冬接到电话去医院，周凛白开车送她。
八人间的病房不通风，住的又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什么怪味儿都有，里头实在难闻。
孙萍跟舅妈待不住，就站在走廊聊天。
孙萍掐着手上的倒刺，几分阴阳怪气地说：“她一句话，棠冬又挪去周家，我算是给她养女儿了，谁叫她自己——”
话音，因走近的脚步声中断。
孙萍望过来：“来啦。”
舅妈也招呼一声，看到他们，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心想无怪家里好几个外甥外甥女，独独温棠冬一个跟周家走得近，周家不仅供她吃用读书，还把她养得越来越体面。
除了她小姨喜欢她，她也的确和其他外甥外甥女不同。
生得忒好。
跟周延生的儿子一样，那眼睛那鼻子，宝镶玉砌似的，漂亮得让人看了就不由感慨，什么妈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舅妈是逢人就笑的性格，三角眼的丰腴面相，瞧着就精明，因此笑弧再大都缺乏真诚，眼角也比同龄人多出几条褶子，她上下打量着棠冬笑说：“棠冬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呦，上大学还学会化妆了，真是大姑娘了。”
棠冬微微一怔，忽然觉得嘴上那层浅色唇釉有点厚重的麻。
在这种长辈凝视下，好像打扮自己就是不对的，正抬手想擦，手腕刚动就被人轻轻捉住。
身旁的周凛白以这个姿势，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上提着的营养品，带着她往里走。
越过那两人时，他声音冷淡又不缺礼貌：“外婆现在怎么样？”
孙萍说：“人没什么事了，就是还没醒，你爸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凛白答“过两天”，然后和棠冬进病房放下东西。
半个小时后，外婆醒了。
迷迷糊糊看见床边聊着油米涨价的儿媳妇和大女儿，旁边桌上的那礼盒太精致贵重，一看就不是这两家能舍得买的，老太太脱口而出：“阿若回来了？”
舅妈答：“没，还得过两天呢，两个小的刚刚来看您了，拎的营养品来，现在带着阳阳下去吃饭了。”
医院对面就是一条商业街，多是餐饮，年关底下，早早的张灯结彩。
温睿阳提议去吃肯德基，周凛白没管他，目光看向棠冬丽嘉，棠冬说不饿，就随着温睿阳。
到了肯德基，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人不是很多，他们在窗边挑了位置坐下来。
温睿阳没客气，平时想吃的通通点上，等餐的时候就一副急样。
没人出声，他眼珠子四处转溜，好几次目光扫向对面的周凛白，最终试图跟周凛白搭话，用一种棠冬从没有听过的狗腿语气问：“哥，你这鞋在哪儿买的啊？”
“香港。”
周凛白头都没抬，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今天一天都忙，他们系的导师密切关注行业新闻和科研报道，时不时就会让助手群发给发学生，设置课题作业，微信消息是早上发来的，他还没来得及看。
这会儿没空搭理人。
“很贵吧？”
温睿阳眼里的羡慕不加掩饰，他只在网上看过图，而且有些热门鞋码早就断货了，有钱也买不到。
“还好。”
温睿阳很难受，他要一千多的鞋子都不行，人家一万多都只觉得还好，好在他年纪不大，前台一叫餐号，他起身去拿，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快餐扫得七七八八，他后知后觉地抬起眼睛，对面两个人不约而同只要了一杯饮料，还都放在桌子上摆设似的一口没喝。
时不时瞥他那两下的眼神也有点类似，类似于看饿狗刨食，有点匪夷所思，但不愿计较，随狗去了。
“温棠......”他下意识喊人，
目光触及周凛白冰冷无绪的眼神，又乖乖哑了声，改口道：“姐，你不吃吗？”
他记得清楚，小时候，温棠冬还因为汉堡哭过呢，那次是因为温德明打牌赢了钱，买了两个汉堡回来，姐弟俩一人一个。
但最后因为“让着弟弟”这条铁律，他随便无理取闹一下，两个就通通进了他的肚子。
“我不想吃这个。”
棠冬说这话的时候，温睿阳停了咀嚼动作，纳罕地看着她，由于惊讶，他那双打游戏打成近视的眼睛凸得吓人，好像不认识她了似的。
他们过去十几年在一张桌子上对付一日三餐，他从没见过温棠冬挑食，更别说这种带着点小脾气的嫌弃。
周凛白却作寻常，只是顺话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棠冬看向他：“你呢？”
他一手搭着棠冬身后的椅背，另一手刷手机，屏里的冷光覆在他脸上，眉骨下卧着淡淡灰影，鼻梁的皮肤却被照得细腻雪亮。
他说：“我随便，看你吧。”
棠冬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时间点有点为难人：“我有点想吃蟹粉狮子头，是不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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