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
“你动动自己的左腿，感觉怎么样？”
“还觉得麻吗？”
温玉汝蹲下来观察着司砚的动作，记录下来，另一边的解无忧则是比划着让司砚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做，看看恢复如何。
“右腿跟腱有些麻，但是比昨天好多了。”司砚脸上那些乌青可怕的淤毒已经清了，慢慢淡去，露出他原本的面容。
温玉汝一边看一边点头：“很好，接下来半个月可以继续更多的康复运动了。如果保养得好，你的功夫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多谢娘娘!”司砚喜出望外。
原本以为自己经历这一遭，肯定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废人。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这么好。他不假思索地就想跪下来叩谢，却被人一把拦住。
“哎哎哎——砚哥，你现在还是别这么造作吧。我知道你心里感激，我替你磕头，你消停点，好吗？”知柳声音闷闷的。
少年人这段时间瘦了许多，两腮养出来的肉都快全没了。
他拦住司砚，结结实实地给温玉汝和解无忧磕了好几个头，看得司砚鼻子发酸。
“只是砚哥，你以后可别再这么吓人了。”知柳沮丧道，“一个人就敢追上去……能耐不死你……”
“好了，是我错了。”司砚保证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逞能了。”
这孩子这次是真得吓坏了。刚开始看到他模样的时候，居然哭了出来。他都多少年没见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哭成这样了？心里也十分不好过。
他和知柳一起被王爷带进王府，一起习武练功，完全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
太医署研制出来的这种药效果非常好，很快京城里所有患上疫病的人，都被朝廷统一安排，免费接受了治疗。转好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原本毒斑都已经爬满了全身，呼吸比刚出生的孩子还要微弱，现在却已经能够正常跑动了。孩子的娘直接跪倒在高陵的面前痛哭流涕。
一场灭世大灾，终于还是被力挽狂澜，遏制在了起始阶段。
靖安皇帝也总算放下心来，给太医署诸人一一重赏，包括立下大功的坤离，不仅罪责全免，还因为身负不凡医术，被邓瞻泽看中，推荐入了太医署，正式成为太医署禁咒一科的一员。
一切都在好转。
天鸿殿里，一道轻纱落下来，遮掩住了榻上的身形。
裴彦钧已经沉睡了很久。
“他的经脉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内力，陡然之间运用过度，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懂武的葛原解释道。
这一次宁王之所以派他前来，一是为了保护解无忧回京；二也是为了裴彦钧。
因为小的时候身体太过瘦弱，葛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到处给他请师父，试图塑练他的根骨。
而裴彦钧跟随那位不留名姓的前辈习武的时候，葛原也曾经跟着一起塑骨。虽然不像裴彦钧那般行云流水，化之为一，但起码知道其运作方式。
“……所以，你现在变成这样，也是因为那内功吗？”知柳艰难问道。
“当然不是。”葛原往他脑袋上一拍，拍得知柳差点没赶上站稳，“祖父后来给我找了一位练体师父，每天跟着他训练力道筋骨，如此五年才练出来。当然。我也确实每天都是运行内力，二者一起练习。”
“也就是说，你现在体内有和阿钧同源同宗的内力，可以送入他的体内，蕴养他的筋脉？”
“不错。”
解无忧点点头：“可行，那就开始吧，贫道在一旁为你们护法，玉汝时刻注意着世子的变化。”
裴彦钧的衣裳脱了下来，露出了上面遍布了许多新添的伤痕。
“……”温玉汝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眼底都是心疼。
温和暖热的力量，源源不绝地传入了裴彦钧的体内。
就这样，葛原每日在解无忧的指点下，不断地用内力温养裴彦钧的筋脉，而温玉汝则是用药物固本培元。
直到某一天，温玉汝又守在了榻边，沉沉睡去，没有发现脸旁一根手指艰难地动了动。
好像睡了很久，以至于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日月星辰，分不清今夕何夕。
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条路，在夜色里踽踽独行，不知道应该走向什么地方。直到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身体是干涸的河床，被不知名的情绪慢慢淹没。
最后，一丝光亮终于照了进来。
那光亮中是一株江心楚梅，花色绯红，香气幽幽。女子轻
巧随意地斜倚靠在树下，巧笑倩兮。
“裴彦钧？你看，花开得真好。”
他似有所感，轻飘飘地走到她的身边，却见又一个小小的身影，歪歪扭扭地挪了过来，往她的怀里一扑。
“又撒娇！”她把孩子一抱，沉甸甸地掂了掂，“是不是又长肉了？”
他顿下脚步，忽而不敢上前，仿佛是怕惊扰了这幅画面。
恒哥儿比他离开之前又长大了一些，还有她身上那件衣服，似乎也没有见过。
……离开？
他有些糊涂了。
我什么时候离开了？又是为什么而离开？我现在应该在哪儿？
不等他想清楚，面前一阵香风拂过，江心楚梅落花如雪，纷纷扬扬乱人眼。
花海间，女子和孩子都倏忽不见了。
玉汝！恒哥儿！
他猛然睁开眼睛来。
接着，便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眼睛，忍不住又闭上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阿钧？”一道小心翼翼的，不敢置信的声音，轻轻地响在了耳边，仿佛是怕声音大了惊扰了什么美梦似的。
接着，他的手便被什么紧紧握住了，有温热的液体慢慢地流淌下来，蕴含着滚烫的情绪。
“你醒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哽咽，哭腔明显。
真该死，他昏昏沉沉地想，都发生了什么？是谁让她哭成了这样？
是我这个混账吗？
喉咙一片艰涩，犹如被刀锋割开，无法开口，他只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回握住她。
是，我醒了。
一开始动用内功的时候，裴彦钧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后遗症会这么严重。毕竟当年他的年纪那么小，都能运用这功夫在北疆战场如临无人之境，杀破重围。何况是现在保护皇帝一个人？
没想到十年竟然给人的身体造成了这么大的负荷，生疏的招式和内力，不仅不能和他的奇经八脉相合，反而产生了剧烈的冲突。甚至让他被压制清除的诸多毒素也产生了新的反应。
不等他坚持到回京，就已经不省人事。
万中有幸的是，临行之前，玉汝曾经交给他一件东西。
“这是？”
“师父北上之前留给我的九转还魂丹，紧急救命用的。虽然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但你还是拿着吧。”
告知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他立刻服下了救命之药。
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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