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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老夫人满脑子都在担心葬礼之后，贺知胥还会不会入狱。
根本没听到沈南卿说了些什么，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等她反应过来时，沈南卿已经让识秋上前端起了银票箱子。李嬷嬷轻声提醒着：“老夫人，那少夫人就把帛金带走了？”
“且慢。”老夫人这才回神，摆手道：“帛金留下吧，这么多钱即便是放在库房中也不放心。”
“祖母不知，丧礼还有不少用品不曾给铺子结算，且葬礼消耗甚大，府中暂无银钱可用，孙媳需得拿帛金交款和犒劳府中丫鬟小厮。”
沈南卿原本就不以为这帛金这么好拿，被老夫人叫住才觉得符合常理。
“府中竟无钱可用？我贺府数十年基业，如今还需要帛金来补贴家用？”老夫人厉声道，言语之中全是失望，分明是在说沈南卿管理中馈不用心，才让贺府落败。
再者说了，之前府中中馈没钱时，沈南卿都是掖着藏着，今日竟然当着她的面说府中无钱？
“帛金本身就是人情往来，平日里我们也给别人家婚葬嫁娶送钱，帛金用在中馈不是很正常吗？”
沈南卿说着便面露为难，羞愧难当：“事到如今，我不敢再欺瞒老夫人了。
我入府之前祖母管理中馈，想必也清楚府中的现状。
说白了，这些年为了补贴家用，我从嫁妆中拿出不少私产来。
如今有两间铺子经营出了点状况，孙媳得将钱还回去。
倘若还不了这笔钱，铺子散了，掌柜和伙计们丢了生计，怕不是会在外乱说。”
沈南卿倒也不急不躁，只是如实的说着。
大祁王朝以来，凡是出嫁的女子所带嫁妆都是私产，不归夫家和母家所有。
就算是夫家要被抄家，那嫁妆也不在抄家之列。所以凡是高门贵族，根本就没有夫家挪用霸占夫人嫁妆的行为。
贺府本以为这件事他们不曾提起，是沈南卿自己所为，就可以不被人知晓。
却不曾想铺子的经营竟然出了问题，这种话要是从掌柜和伙计嘴里说出去的、
就算是沈南卿自愿拿钱贴补贺府，那外人也定会耻笑贺府的。
如今贺知胥入狱过，贺府已经在风口浪尖上，若是此时传出去挪用嫁妆一事，只怕天祁城中再无人愿跟贺府交好。
“我竟不知道贺府沦落到要靠你的嫁妆...”贺老夫人装模作样的痛惜着：“快，差多少钱，先拿去还给铺子，日后万不能再这样了。”
“是，那南卿先将帛金带走，取完之后再送还给祖母。”
沈南卿身边的识秋，从始至终都没放下过钱箱子，等沈南卿说完，两人便福身往外走去。
贺老夫人张了张嘴，尽管心中不舍得这笔钱入了中馈，可怕挪用嫁妆一事藏不住，再加上心中担心贺知胥，一时也就没了心劲。
“识秋，你让觉夏按照昨夜清点出来的账目，将银票送还给各个铺子。”
出了老夫人所住的思安堂，沈南卿即刻吩咐识秋去办这件事。
怕是这笔钱在手中留不住，家里那个要钱大魔王一会儿就要来了...
天亮了起来，丧礼所办事宜也都准备好了。全府上下都身穿素缟，一时之间悲戚连天。
贺府所在的这条街上，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周围百姓也都长跪不起，默送老司空灵柩出城。
送殡的队伍前脚刚出城，泠娘和贺世昌便被接来了贺府，前往思安堂面见老太太。
“昌儿送来了，你快些回去吧。”贺老夫人看泠娘不肯离开，冷声提醒着：“若是让旁人看到了，该如何解释？”
“是...”泠娘不舍的看着贺世昌，还未开口，就泪流满面：“昌儿，日后你回到贺府认了那女子做母亲，可还会记得娘？”
“娘亲，我只有一个娘亲，对那女子只是假意奉承。等她一死，就...”贺世昌看着自己亲娘哭的如此厉害，心中不舍，一时忘了这些话不能当着老夫人的面说。
泠娘下意识的捂住了贺世昌的嘴，后怕的看向老夫人。
“哼，我就知道你教不出什么好来。”贺老夫人不悦道：“李嬷嬷，还不赶紧送客？”
“老夫人，昌儿就交给您了，望您护他周全。”泠娘心中万分不舍，可她也知道老夫人向来不喜她，她越是请求，老夫人就越会嫌弃她...
想到这里，她头也不回的抹着眼泪走去。临走前看了一眼贺府的大门，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贺老夫人又交代了贺世昌几句，等送殡的队伍回
来后，才将贺世昌送到了族中的一对夫妻府中。
沈南卿的丧服还未换好，老夫人就派人来请她前往祠堂商议过继一事。
昨夜她也见了选出来的名单，今日送殡回来时，魏府的表哥跟她说了两句体己话，提到了名单上几个孩子的品性。
所以前往祠堂的路上，沈南卿也想好了对策。
“卿卿，你没来之前，我和你婆母知胥已经将几人送走了，只留下两个聪明伶俐的，你选一人吧。”
贺老夫人满脸笃定，她的亲重孙一看就精神十足，古灵精怪的。
倒是他旁边的小子，看上去迂腐沉闷，毫无可圈可点的地方。
沈南卿是个聪明人，只怕一眼就会喜欢上昌儿。
“是。”沈南卿在一众长辈面前福身行礼，随后近距离的看了看两个孩子，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才缓缓开口。
“你们二人可曾启蒙了？会写多少字？”
沈南卿正襟危坐，开口问出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贺老夫人一早就预料到的。
“回夫人，我三岁时启蒙，念过一年私塾，学了论语。
在家中时，叔父和婶母也曾日日教我读书写字，不曾耽误学业。”
贺世昌说的便是老夫人教给他的标准答案，心中有恃无恐，语调都高了不少。
“你呢？”沈南卿点点头，转身看向一旁的孩子，他身上衣衫有些陈旧发白，瘦弱但是个头不小，满脸窘迫，跟一身锦服的贺世昌比起来，自然是相差甚多。
“回夫人，我不曾念过私塾，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略认得几个字。”贺云骁今日一来，便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选上的。
可夫人问话，他依旧仪态端庄的回答着。
“若要做贺府的嫡子，不识字可怎么行？卿卿，不用再问了，就选昌儿吧，这孩子看起来还聪明伶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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