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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门虽讲究繁文缛节，但并不觉得需要在这么早教孩子。
也因此，当为首的、穿着红衣的小屁孩能明显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完全抵挡不住压力，当场鼻子一皱，哭了起来。
孔一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咋舌道：“果然不愧是孩子王，就连哭声都这么响亮。”
这一句话一出，孟春秋、包善等人看向孔一的目光中带着莫名的敬佩。就连小屁孩，他都忍不住抽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该哭，还是要哭得更大声一点。
“好了。”张生忍住嘴角的笑意，暗示孔一不要再说话。他转头看向孟春秋道：“孟师兄不介绍一下这几位小师兄吗？”
有了刚刚这一打岔，众人突然发现好像叫这几个小屁孩师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不了就像是哄家里那几个子侄辈一样嘛，叫几声师兄，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几位小师兄是儒二代或者三代，父母双方都是儒门弟子。今年刚是开蒙的年纪，便送入立心堂中，比你们早几天入学。”孟春秋说到这里后，又转头问旁边的小萝卜头道，“朱夫子在哪里？”
“朱夫子在后面亭子里睡着呢。”穿着红色衣袍的小屁孩还在哭着呢。也因此，孟春秋说这句话之后，是另外一名小孩回答的。
回完这句话后，这个小孩便自发奋勇地举手，示意自己去叫夫子。
在等待的过程中，孟春秋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人道：“立心堂的夫子姓朱，他在五经上的成就颇深。你们可以好好同他学学。另外，若你们天赋不错，可在院试之前，就开拓学海。”
孟春秋的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一声孩童高嚷道：“朱夫子来了！”
紧接着，他们便听到一道沉重的拐杖声，由远及近传来。
咚咚咚。
朱夫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耄耋老人。他佝偻着背、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过来。在看到众人后，他朝着孟春秋点了点头，随即朝着讲台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吧。”
位置，哪有位置？
这间教室极小，小到刚好就摆满了这十几个小屁孩的课桌。
他们哪有地方坐？
正在众人疑惑时，他们陡然发现教室向外拓展了几倍，原本狭窄的教室瞬间变得宽敞了起来。除此之外，教室内还新增了十张课桌。
即便知道儒门是修仙门派，但是当他们再一次看到这神仙手段时，依旧会忍不住被震撼。
他们收敛了内心的自傲，选择座位坐了下来。
阚慈、张生、孔一他们所坐的位置，是第三排。他们三个人刚好连在一起，中间间距一段不大的距离。在他们的前面，则是刚刚还在痛哭的红衣小屁孩。
他现在的情绪已经全然稳定下来，甚至还有时间，在孔一坐下来的时候，瞪孔一一眼。
孔一见此，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道：“在一个什么都控制不住的年纪里，居然学会了控制情绪，厉害，果然不愧是老大！”
小屁孩：……
他哼了一声，嘴巴一歪，只敢低下头偷偷继续哭了起来。
站在讲台上的朱夫子瞥了一眼孔一，孔一立刻不再说话。他挺直背脊，老老实实地看向朱夫子，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朱夫子开口道：“我姓朱，是你们这次立心的夫子。在你们来之前，孟春秋已经同我介绍过你们的情况。在你们看来，立心堂只需要学精神修炼法即可。但事实上不然，你们依旧要学《四书五经》。只不过这次，你们学《四书五经》时所听到的故事，同你们在凡间学的截然不同。你们可以看做是修仙版本的故事介绍。”
“通过这样的教导，你们能更快了解修真界的全貌。”
“当然，时间有限。我也不耽搁。正巧，今天第一节课，就是教精神修炼法。提笔、写字、听诵。”
朱夫子的话音落下来之后，阚慈等人的桌子前就出现了一张纸、一支笔。他们举起笔，听着朱夫子开始念《大学》。朱夫子念得极慢，《大学》那些原本简洁、明了的话语，此刻全然变得晦涩起来。他们运转着自己体内的灵力，一字一句地写下上面的文字。
最开始放弃的是那些小屁孩。
他们的体力和身上的灵力本就不够，不到半柱香左右的时间，他们全都瘫软在座位上，反倒是刚刚还在哭泣的小屁孩，此刻已经完全沉下心来。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他的神情却格外认真，完全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朱夫子看这个小屁孩的眼神中带着满意。
这是这届他最看好的弟子。
《精神修炼法》修炼本就不易，一般而言，平常的弟子大约都是需要先辈在写完《大学》之后才听到一两句圣人言，随即再借助圣人言的力量开拓学海，明确立心。
天赋差的学子可能一篇《大学》不够，还要再加半篇《论语》作辅，才能感觉到学海的存在。
当然，也并非没有天赋好的学生，例如现在的孟春秋。
孟春秋是孟子的后代，本命不叫孟春秋，只不过他的天赋极佳，儒门授予其春秋为字，代表儒门对他的看重。也因此，久而久之，人们便习惯称他为孟春秋。
孟春秋的性格如此不着调，但却能够在儒门受夫子们的喜爱，其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他的天赋极佳。据说，在先辈的引导下，只用了半篇《大学》就感知到了学海的存在。他的学海在还未开拓之时，便已然有浩瀚之态。
这是儒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
也因此，孟春秋被觊觎厚望。
但这孟春秋之前再往上数十几代，则有弟子默念大学，如有所悟，甚至不需要先辈引导，便能够自己开拓学海。如此天赋，倒真的是千年难遇。
也不知道自己在任命教书的这段时期内，有没有机会遇到这样的天才弟子，能不能有幸成为这名弟子的启蒙老师。
这个念头刚在朱夫子的脑子里划过，下一刻，他能够感觉到一股精神的波动。他眉眼一跳，目光向下滑落，莫非这些从凡间里来的学生中，也有天才？
很快，他的注意力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身形薄弱、身穿深蓝色长袍，衬得他脸色极为白皙。他写字的速度并不是很慢，然而底下的字却颇具风骨。而最让朱夫子觉得惊喜的并不是这些。
他能感觉到阚慈身上有精力波动！
这意味着阚慈现在已经感应到学海的存在！
能在区区半柱香之内感知到学海存在的，无一不例外，都是天才。
然而朱夫子不知道的是，早在先前，在拿到精神修炼法的时候，阚慈就靠着自己，在没有其他人引导的情况下，跨入学海！
那个时候的他，可不仅仅只是听到一两句圣人言。他仿若站在时间的长河里，感知到了无数圣人的存在。
而现在，在放下一切杂事，在朱夫子的引导之下，他又重新开启精神修炼法的修炼。
果然，在有先辈的引导下，他进入学海的速度比先前快上不少。
还是需要有人正统的教学。
阚慈在心中感叹了一下，随着写字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变得更加清明。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同先前一样，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外界的存在。
他能感觉到张生、孔一等人正低头听读着《大学》。他们每写一个文字，隐藏在他们脑子中的精神力就会波动一下。阚慈计算了一下这精神力的波动速度，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他们的学海便能激发了。
除此之外，他能感受到朱夫子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他的“目光”向外延伸，甚至能够感知到儒门其他山峰。只不过，那边的精神力波动分外强，只轻轻“瞥”了一眼，阚慈就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他赶紧收回了视线，专注于己身。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加强了自己的精神修炼法，捏造了《女娲游戏》之后，他感觉自己对精神力的掌握越发纯熟。
至少，他能够比先前更好地控制自己的精神。
这样想着，他开始尝试着寻找学海。
然而这星河浩瀚，无论他在这里面如何徜徉，都没有寻找到一丝学海的痕迹。
“学海无涯苦作舟。”就在他感觉到自身精神力疲惫的那一瞬间，他的耳边响起了朱夫子的声音。
学海无涯苦作舟？
阚慈像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开始聚拢，慢慢地堆砌起来。先是一块木板，然后再生成一块木板。很快，木板同木板拼接起来，再加上桅杆，小船的模型便做出来了。
他开始驾着小船在这星河里游荡。
果不其然，有了这小船之后，他在星河前进的速度便快了许多。只不过越往前走，星河越发浩瀚。周围的急流也越发猛烈，只一个波浪，便差点让小船倾翻。
他抓住甲板边缘，看着船摇摇晃晃地朝着星河的方向驶去。他的头顶、他的四周，是漫天、带着璀璨光色的星辰。
看着眼前的景象，阚慈的脑海里划过一句诗词。紧接着，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就像是坠入更深层次的空间中。
……
……
立心堂中。
朱夫子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低。孔一、张生等人在纸上书写的动作，也随之缓慢了下来。他们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在这明亮、并不宽敞的学堂里，在那深沉、古老的横梁周围，遍布着漫天的群星。在这一刻，他们忘记了什么儒门、忘记了什么精神修炼法，他们只感觉自己如同喝醉了一般，躺在随波逐流的小舟上，似有微风拂面，又似有琴音缥缈。
在这一刻，他们只追逐自己的内心。
“轰”的一声。
孔一、张生、包善他们三个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们彻彻底底地闭上了眼睛。无数的群星朝着他们的方向汇聚，点缀在他们的身周。
朱夫子不由放轻了自己的呼吸。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双手紧紧握住。
他知道孔一、张生的、包善此刻的表现意味着什么！
他们找到了学海！
朱夫子在儒门教学这么多年，遇到不少有天赋的学生、弟子，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有一名学生在刚入学的时候，就感知到了学海。
而他不仅感知到了学海，还凭借着自己的悟性，具象化了学海。
这也就算了。
这只能说明，儒门终于后继有人。在孟春秋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天赋堪比孟春秋的学生。
但是现在，这名学生居然还带动了身边的这三名学生共同感知到了学海！
这是何等的天赋，又是何等的妖孽。
朱夫子久久未曾言语，他面红耳赤，几欲要向其他学派的老师们炫耀一下，他们儒门来了多么妖孽的一名弟子。但最后，他完全冷静下来。
他静静地等待着。
大概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孔一、张生、包善等人苏醒。
再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阚慈也醒了过来。
在他苏醒后，群星开始消退，原本浪漫的、仿若奇迹般的璀璨消失不见。这些星辰按照既定的轨迹，落入到了阚慈面前摊开的白纸上。
朱夫子情不自禁地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他拿起纸上面的诗句，一字一句地念道：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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