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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们烧多久
褚桓心里一概没数。
一个人可能无限强大,制造出一串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可是褚桓现在才知道,再强大的人,在他生命中的某一个时刻,也都只能无计可施地站在某处,听天由命地等待命运或柔情或残酷的对待。
他手指攥成拳头,缓缓地缩起手指,发现自己在卑躬屈膝地祈求一点运气。
船尾在大火的追赶中,彻底穿过了沉船区。
而就在这一刻不知是不是背运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这一次褚桓居然如愿以偿地求来了一点运气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火墙如被什么东西屏蔽,忽然止步不前了。
南山骤然松了口气,撤去了渔船周遭的气流保护,踉跄了半步才站稳,而渔船依然在强大的惯性用下,保持着相当的速度往前冲去。
褚桓一边清点剩下的箭,一边头也不抬地对袁平说:“慢点,别摇了。”
“”袁平沉默了一会,叫了他一声,对着他举起了自己的两只手。
没有人在动这条船,它是在无风自动。
而不但速度没减,还仿佛越来越快了
褚桓趴在船边往下看了片刻:“我怀疑下面有暗流。”
袁平:“你方才说我们那个速度撞上暗礁也没事,现在呢”
褚桓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这他娘的不是废话么
船速越来越快,风驰电掣如飙车,褚桓转向他家族长:“南山,好消息是我们真的快到沉星岛了。”
南山:“坏消息呢”
褚桓叹了口气:“坏消息是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可能会先面临一次海上交通事故,船毁人亡什么的。”
南山轻轻一哂,似乎不怎么在乎:“掉进水里,我也护得住你们。”
“不,你听我说,”此时船速已经快到了一定程度,褚桓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语速,“我们有绳子牵在一起,人不要紧,不用你管,万一真掉进水里,这里谁都没那么容易淹死,关键是权杖。”
南山一愣。
也许是马上就要见到胜利的曙光,褚桓在异常的速度里异常地兴奋了起来,不等南山反应,就飞快地继续说:“沉星岛只是一个岛,地形再诡异,也有那么多普通渔民曾经进去过,只要权杖不灭,人就没事。但万一我们需要在水里漂很长时间,你没力气面面俱到,明白我的”
他话没说完,已经被袁平打断。
袁平头也没回,一把抓住身后南山的胳膊,喃喃地说:“我操”
只见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直径至少在一公里以上,大小渔船在其中全都像蚂蚁一样。
阴翳遮挡天空,因此他们无从观察,但是想象得出,如果这是个星河漫天的晴空之夜,星光倒影在漩涡之侧,那必然是天河倾颓,沉星如坠的景象吧
是沉星岛这肯定是沉星岛
南山来不及多想,已经全力将火苗乱跳的权杖稳稳当当地保护在一团气流之间,他只来得及一拉手中麻绳,将褚桓往身边一带。渔船就是一阵巨震,小木船几乎是刹那就无可挽回地分崩离析了,船上的人被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在巨大的漩涡里被甩了个七荤八素。
南山一手拿着权杖,一手死死地握住褚桓的手,算是彻底明白了褚桓方才那番话这种情况下,他能保住那一点火光已经不错,要是再兼顾人,那是必然要顾此失彼了。
三个人一条蛇活像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滚筒洗衣机,转得不知今夕何夕,随后一股愤怒的水流猛地将他们往一个方向推去。
直到这时,褚桓才勉力睁开眼睛,他的眼镜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但这不影响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见海底有一座山,初看眼熟,再看惊心。
那山与守山人和守门人居住的神山如出一辙,连山门的位置与形状都一模一样。
第71章
什么情况
褚桓忍不住偏头看了南山一眼,隔着水他也能看出南山的震惊,江湖谣言不是说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吗
两座完全一样的山又是怎么回事就算地壳运动出两座双胞胎山,难道经年日久的风化与水蚀痕迹也能微妙地重合吗
嘴里满是海水咸苦的气味,褚桓暴露在海水里的伤口变本加厉的疼痒起来,水下一股暗流好像一股神秘的通道,推着他们不停地往前走,径直往山上撞去。
这个时候,人的力量在其中简直是微不足道,就算南山这个强悍如超人的守山人也只能被迫随波逐流。
越靠近山门,水流速度就越快,褚桓感觉一口气没有用尽,他们已经被巨大的水压到了山上。
一呼一吸间,人完全来不及反应,褚桓很想知道自己方才的自信是从哪来的,不过仔细想了想,他虽然预期错误,却似乎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哪怕他事先预料到这种凶残的情况,也不可能做任何准备了,他们跟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比起来就是这么的脆弱无助。
急剧增大的压力和阻力的滋味就不用说了,褚桓感觉自己已经扁了,终于对带鱼地生存环境颇能理解一二。
褚桓想,有朝一日万一他能重见天日,一定不再嘲笑菜市场的带鱼长得像表带了。
就在这种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中,褚桓眼前被乱喷乱蹿的气泡完全糊住了眼,而后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被拍成一块干烙饼的命运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预想中的撞击却并没有发生,褚桓感觉自己仿佛被吸到了一个非常细窄的地方,起伏间不断磕磕碰碰,他不由自主地呛了几口水,胸口的空气呛咳而出,灵长类脆弱的肺部顿时向他提出了严正警告。
就在褚桓怀疑自己会被淹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身上陡然一轻,他伸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划到了空气
呛水中,褚桓虽然失去了大半的方向感,但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晕到这种地步方才他感觉自己明明是一直被海水往下压的,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水面
难道是缺氧引发了幻觉
褚桓一时睁不开眼,眼皮下面微微的感光却让他知道权杖还在,右手上与他十指交握的手让他知道南山还在,左手腕上的绳子那一头传来的重量让他知道袁平那货也在嗯,只是牵动起来不大灵便,可能不太好。
不过褚桓相信,以守门人的身体素质,他总不会这么容易就地淹死。
清点了一下这三个至关重要的“财务”,褚桓莫名地安心了下来。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他心说,“估计再坏也不能够了,管他是天塌还是地陷呢。”
推着他们前进的暗流一刻不停,速度却见慢了些,褚桓止住了咳嗽,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狭长的、仿佛山洞一样的甬道里,而身侧的南山正紧张地看着他。
南山对上他的目光,明显松了口气:“方才有一会你的手突然松了一下,吓死我了。”
褚桓想打趣他一句,喉咙却一时被海水齁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在激流中抬起两人交握的手,他那“逗你玩”的戒指还在南山手上,看着就觉得熨帖,褚桓艰难地低下头来,在南山手背上亲了一下,尝了一嘴海盐。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更加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褚桓左手上的绳子一轻,只见袁平落汤鸡一样地浮出水面他大概是水性很一般,还是一脸找不着北的傻样,支楞八叉地在水里挣吧,还是蛇把他托上来的。
褚桓连忙重重地清了几下嗓子,还没来得及嘲笑两句,就听见南山突然说:“屏气”
褚桓反应奇快,南山话音没落,他已经屏住了呼吸,下一刻,眼前这条细窄的通路急转直下,过山车似的转了个十分猎奇的角度,一波大浪兜头将他们重新淹到了水下。
褚桓早有准备,同时,他几乎想象得出袁平在这样的大风大浪下会变成什么熊样,因此等他再次从水下冒出来,吐出嘴里咸得发苦的海水后,就好整以暇地准备继续方才未竟的嘲笑。
可是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了。
褚桓看见了某种他曾经习以为常、而数月以来却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的东西,一时间,他心里浅薄的惊喜或是震撼全都没有如期而至,他简直是惊呆了,看起来仿佛见了鬼褚桓看见,在这千回百转的窄道尽头,有一束光。
纯粹的、刺眼的、灼热的阳光。
褚桓还在呆愣中没有回过神来,已经被席卷而出的水流冲了出去。
灼眼的阳光一下刺进他的瞳孔,瞳孔剧烈收缩,褚桓的眼睛里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可是他不躲不闪,甚至没有闭眼。
褚桓一度觉得自己是个不喜欢晒太阳的人,以前独居的时候,不管春夏秋冬白天黑夜,他在房间里,就必然要拉上窗帘,一点光不透,这才觉得心里能安静下来,纵然是刚到离衣族的那段日子,也总是喜欢在绿树浓荫的地方躲着。
那时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与阳光的久别重逢,还重逢得这么让人百感交集。
不单是他,三个人的状态全都像梦游一样,褚桓听见南山难以置信地说:“我们我们是从陷落地里出来了吗”
是的,这里没有可怕的阴影,也没有被吞噬的人。
南山用力扣紧了褚桓的手,被他硬邦邦的指关节狠狠地硌了一下,才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
“可是可是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呢”南山喃喃地问。
这句话进了褚桓那被迫害妄想症严重的脑子里,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直接拉回了褚桓被阳光打散的神智。
褚桓飞快地从大脑空白一片的激动状态里回过神来,并反弹似的建立起强大的质疑与戒备。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周围,很快地发现了此地的不可思议之处人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这里的水却是往高处流的。
这不是少儿科技馆里那种所谓“怪坡”模型,利用低级的视错觉让人觉得小车能自己滚上坡。褚桓感觉得到,卷着他们向前的海水正在边爬坡边减速,这意味着水并没有在重力的用下做加速运动,确实是往“上”流的,同时,又有另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克服重力做功,不断地将巨大的海水流往高处吸引。
行至中途,暗流依然在流淌,力道却已经减弱到撼动不了成年人的身体了,三人一蛇终于上了岸,一同仰视着面前这座“高山”。
是的,往上流的水在他们面前架起了一座高山,那“山”表面上没有石头也没有树木,覆盖的是水。好像身披流动又晶莹剔透的外衣,在阳光下璀璨得逼人。
褚桓听见袁平在旁边颤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低声说:“神山尽头,圣水之巅这就是圣水之巅吗”
褚桓不知是被那水山晃了眼还是怎么的,突然感到一阵无可抗拒的疲惫,他强打精神,兀自像个神经兮兮的中二病患者一样怀疑整个世界,对袁平的说法可有可无,转头看向了南山手中的族长权杖。
只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权杖上的火苗在阳光下显得暗淡无光,所以他们方才一时没发现那火苗是一动不动的。
褚桓一把拽过族长权杖,仔细一看,才发现火苗被南山的气泡包着,那气泡外面附着着一层海水,海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了冰,将气泡冻成了一个实体。
“先别高兴太早,”褚桓将权杖戳在三个人中间,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着中间那被封存在冰里好像成了标本一样的小火苗,“看看这个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好像一盆凉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了他同伴的头上,南山试探性地伸手在那冰层上碰了一下,谁知那冰似乎只有极浅极淡的一层,被他轻轻一蹭,登时就碎了。
而后三个人六只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被困在冰层中的火苗苟延残喘地跳动了一下,熄灭了。
一路上给他们充当保护伞和平安符的权杖之火灭了。
袁平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声的恐惧攫住了,他惊弓之鸟似的四下扫视权杖之火灭了,那会不会他自己的意识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这一切会不会已经是幻觉,会不会是他已经被吞噬了
惶然中他匆忙抬头看了褚桓一眼,却见褚桓将手在族长权杖上摸了一下,也不知他摸出了什么名堂。
随后,褚桓竟然顺势坐在地上,木然地宣布说:“我打算睡一会。”
袁平顿时疯了,一把抓住褚桓的肩膀,一秒钟原地化身袁咆哮:“你还有心情睡觉我的娘啊你是疯了吗我们有可能被吞噬了你没感觉到吗,救世主不能当得这么没心没肺啊大哥”
褚桓有气无力地甩开他的手:“我们没有被吞噬,因为”
因为什么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消失在了一阵迷迷糊糊的嗫嚅里,褚桓忽然无声无息地往一边倒了下去,被南山一把伸手接住。
袁平:“他怎么了”
南山低头仔细看了看,低声说:“没事,睡着了。”
袁平:“”
不知为什么,南山也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重,他冲袁平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低声解释说:“我们没有被吞噬,我们是出来了一路上你没注意到吗,所有人被吞噬了之后,都成了它的一部分,表达的都是它的喜怒哀乐中的一种,很单一的,所以明知它的存在,还被吞噬也并不容易,因为自己能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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